他戴着眼罩,朦朦胧胧“看着”她冷漠地挣脱了他的手臂,掀被下床后一言不发地走向了浴室,心里忽然空荡荡一片。
明明知道她马上会回来,他的胸口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抽痛了一下。
是他的家庭医生宁晚光给他准备的眼罩,嘱咐温晞在他入睡时一定要给他戴上——理由是怕他入睡时双眼受潮受凉,有碍他康复。
这么鬼扯的理由,当然是他瞎编乱造出来,借宁医生的口讲给温晞听的。
但其实,眼罩是故意做得极为轻薄的,确保谈行止即便戴上眼罩也能看清面前的事物。
他只不过是担心装瞎被她发现罢了。
一开始装瞎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费力,也害怕她察觉端倪。
但事实证明,他做什么事都信手拈来。装瞎并不难,只要将双眼放空,做出虚焦的状态,放缓眨眼的速度,身旁的人都会信以为真。
保险起见,因为害怕穿帮,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在睡觉时戴着眼罩,在日间戴着墨镜,却借着这些巧妙的伪装,暗中窥伺温晞的反应。
她是典型的南方美人,眉眼秀丽清和,一颦一笑里都见江南的浮光掠影;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娴静的气质,不疾不徐地为他耐心操持一切。
他最喜欢和她缠绵时,看着她被他弄得灵魂出窍时,看向他的眼神——迷蒙的眼里都是湿漉漉的,好像江南的一场牛毛细雨。
可她也总是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紧紧抓着他的肩胛骨不放,然后回吻向他的脸,虔诚而细致,每一处都吻到。
虽然她每次都不会喊他的名字,但他却真心实意地感受到,她心里是有他的。
但今天,她只是背转过去,没有再回眸看他一眼。
他讨厌她背对他的姿势,就好像他是在强迫她一样,把她一点点拆骨入腹,而她却没在这场床笫之欢中得到任何愉悦。
等她走入浴室后,谈行止只觉得胸闷气短,在心里仔细回想这几天的点点滴滴。
他究竟怎么惹到她了?
是昨天他嫌她做的糖醋排骨太甜了没有吃完,让她生气了?还是,刚刚咬了她那一口,让她恼火了?还是,因为他搅黄了她的法安寺之行?
他琢磨了一阵,也没琢磨清楚缘由,只能竖起耳朵,屏息倾听浴室里的动静。
他没有听见水声,也没听见她打开换气扇的声音。
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在浴室磨蹭这么久?她没有在洗澡,又是在干什么?
他好想叫她回他身边来。
可那几声呼之欲出的“晞晞”始终堵在嗓子眼,任他怎么努力也叫不出来。
还不是时候让她知道真相,他不能操之过急。现在让她知道他在装瞎,她肯定会生他的气的。
以前他并不在意温晞怎么想,但自打他装瞎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等了好久,他还不见温晞出来,又不想喊她回来,便也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走向床旁边的一个金丝楠木矮凳,用脚拐倒了它。
然后他直挺挺往地上一躺,握掌成拳,往地板上重重敲了一拳,发出“咚”一声巨响,装作是被矮凳绊倒。
毕竟,他才没有傻到真摔。
“阿止,怎么了?”
听她|着急忙慌|的声音从浴室传来,谈行止忍不住唇角上扬。
果然她还是特别在乎他的。今天她这么反常,一定只是因为快来例假了,心情不好。
女人嘛,总有这么几天的,他懂的。
他“见”温晞急急忙忙从浴室跑到他身旁,假意哑声倒抽了几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来。
她忙蹲下身扶他,他却故意倔强地甩脱她的手:“别扶我,我自己来。”
说着,他“勉勉强强”站起身来,假装步伐不稳,精准地倒在她身上,被她一把托住:“你逞什么强啊?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他由她扶他坐在床上,心里正乐开了花,脸上还是装出一副清冷孤傲的神情,冷冰冰道:“没伤到哪里,你别管我了。”
她自然不信,着急查看他身上每一处,没看见外伤后,才用手指轻轻按压着他的肋骨:“疼不疼?”
他抿唇,按捺内心的狂喜,“故作坚强”道:“不疼,没事。”
“摔得这么重,怎么会没事?我叫宁医生来给你检查。”
她亟亟起身去拿床头柜的手机,让他忽然看见了她膝盖上起的淤青,一看就是新撞的。
不会是她刚刚听见他摔倒的声音,混乱中不小心撞上了浴缸吧?
谈行止突然有些懊悔对她撒了一个恶劣的谎。
她背对他,和宁医生迅速说了几句,很快走回他身侧:“宁医生一会就来。我带……我们去洗漱吧。”
他听她有意改口,把“带”字直接略过。
她实在太懂他高傲敏感的自尊心了,处处斟酌着她的措辞,只为了让他好过些。
他怔了一下,感到她柔软的手指虚握住他的手腕,微微发力把他往前带。
她想要像往常一样带着他去浴室洗漱,他却没有像平日那样顺从地站起来,只是陷落在床上,抬起了头,低低问她:“一直陪着我这样一个废物,辛苦么?”
她愣了一下,蹲下身握住他低垂在身侧的手:“你以为我会甘心留在一个废物身边?我爱的男人,必须是世界上最好的。你是愿意管自己叫废物,还是愿意让我去爱其他男人?二选一,你自己选。”
温晞说得决绝,却没有意识到,郁星辰是从不会说这种话的。
初时假扮郁星辰时,她还会仔仔细细掂量一番郁星辰会怎么说怎么做。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松懈,开始放飞自我,甚至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的转变。
谈行止心弦一动,想对她说很多话,但启唇欲言时,却变了味:“如果我永远都看不见了呢?”
她捧着他的脸,轻啄他的下巴:“不会的,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可是,如果……”
“没有这个如果,”她厉声打断他,“我说你能好起来,你就一定能好起来。你什么都能做到,你既然能打败你二叔,既然能抢回谈氏,为什么这件事你就做不到?”
“阿止,”她站起身来,用手轻搂住他,让将他的头贴在她胸口上,“我信你,所以你也要信你自己。”
他听见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传入他的耳膜,只觉得喉头涌起一阵酸涩,让他眼睛有些刺痛。
三年的契约婚姻,他对她冷眼相待,总觉得她是个无趣的花瓶女人,也不曾花费一分一秒去尝试了解她。
可在装瞎后,他才真真正正看清楚了她。
他忽有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弄丢她了。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他紧握住她的手,像是对她说,又是对他自己说:“好,为了你,我一定做到。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听见他抽疯般偶然温情的话,温晞先是动容了一下,却即刻清醒过来:他是在对郁星辰承诺,而不是对她。
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她神色黯然地移开眼,声音低落:“去洗澡吧,宁医生马上就该来了。”
***
别墅前的那块玫瑰园等到了花季,开得淋漓尽致,远远望去,像一簇簇猛烈燃烧的烈火,要将沉寂的庄园一下点燃。
洗漱后收拾清爽的温晞,正在俯身修剪着玫瑰,却老走神,心猿意马地想着谈行止。
刚才宁医生对她说,谈行止最近好像突然能看见光了。兴许血块在慢慢消散,他马上就能复明了。
命运多舛的拇指便又扎进一根棘刺,让她柳眉拧起。
她淡然地看着手指渗出血渍,淌落在殷红的玫瑰上,竟有种别样的妖冶。
她不知道,宁晚光和谈行止正端坐在客厅里,透过那扇明亮几净的落地窗默默看她。
宁晚光和谈行止本就是从小一起厮混大的发小,说话便不需要拐弯抹角:“按你的意思,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我刚才顺便帮你检查了你的眼睛,听你说过最近隐隐能看见光线,这都是快要复明的前兆。”
“谢谢。”谈行止双指挑起茶盘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大红袍,看宁晚光幽幽的目光投过来,他故意装作不懂,“你老盯我看干吗?”
“谈总的待客之道,真的太小气了。”
宁晚光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茶盘上放置的通体透蓝的瓷杯里选了一只后,便拎下那壶架在幽蓝烛焰上炙烤的茶壶,一下将茶杯斟满,细品了一口,便赞不绝口:“好茶!”
“当然好,”谈行止不用力气说话,显得懒洋洋的,“一克一万多,你这一口下去就是好几万。”
宁晚光从小到大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对“万”这个计价单位并不敏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还不够付我今天的出诊费的。”
“这世上总共就20克了,且喝且珍惜。”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宁晚光也被他这句话呛住,猛咳了几声,才醒悟过来:“这就是前年锦州茶博会拍卖的母树大红袍?听说现在都禁止采摘了,难怪你这么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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