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母亲多了很多嘱咐,其中一条,是能归家就归家去吧。
母亲看完信泪如滂沱,以为父亲要休了她。
因为这封信,让龚家连着一星期都很不愉快,祖父祖母没完没了的痛骂父亲不识好歹,忘恩负义。
他突然理解了父亲,在年少的时候义无反顾离家远行,并且不怎么回来。
大宅里的气氛让他很难受,仿佛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他穿过大宅,一个人顺着街道,顺着父亲曾经回来晨练的路,一直爬上山。
站在山顶望着远处山色绮丽的景色,他想了很多,想了很多父亲的话,最后决定他不应该一直呆在这里。
他一定要出去,一定要离开这里,去走一走父亲走过的路,去见外面的广袤世界。
他在山上呆了一整天,阿琼找了他一天。
直到他晚上回去,阿琼惊讶问:“你去哪里了?夫人一整天都着急死了。”
她自己一整天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根本不能出大门。
晚上两个人看书的时候,阿琼照例给他泡了一壶花茶。然后坐在他旁边也开始写作业。
虽然龚家有茶山,也贩茶,但是他从来不爱喝茶,不爱喝龚家百年的滇红茶。只喜欢喝阿琼晒得花茶。
阿琼刚赶做好他过年穿的外衣,没有复习课程,这会儿做作业都不大会。
他拿著书,心烦意乱:“不会就别做了,晚上灯下对眼睛不好。”
阿琼:“我明早上要和夫人去量尺寸,给你做新的被褥。今晚写完就好。”
他看着灯下皱眉的少女,说:“阿琼,我们早点离开家吧。我不想呆在家里了。”
阿琼握着针线的手停住,惊讶看着他。
“你和我一起走,等去了昆明一起入学,这样我们就是同学。到时候也不用伺候别人,只管学习,滇南是个小地方,这里呆不住一辈子的。大不了到时候我去打工,去给人家小孩子做家教,赚钱的办法很多的。我父亲当年就给人家做过司机。”
阿琼过了好久才说:“好。”
年少的他,轻易的承诺了阿琼的往后,给了她幻想。
临近年底,通常接送他的卢叔告假回来,学校已经放假,他开始准备新的学业,托老师去买其他地方的书籍教材。
卢叔每天都帮他去邮局取书。
母亲忙着年底的年礼,对父亲的信,并没有当回事。所以只有他偷偷给父亲回信了。
母亲像只鸵鸟,把脑袋埋进怀里,当作听不到父亲的劝告。
这个小地方,没有离婚一说,只有被休弃,那休弃的女人没脸活着,只有死路一条。
他很理解。但是觉得不能无动于衷。
所以他劝说母亲:“母亲,过年后,我想转学到昆明,你和我一起去吧。”
母亲反问:“怎么会突然想起去昆明?”
“镇上的学校太落后了,都没有人能考上去,但是昆明有很多好学校,我现在去还不会落后很多,等再拖下去,我落后的太多就跟不上其他同学了。”
母亲犹豫:“这,要不再等等?总要和家里人商量。到时候该带些什么人去,去多久,去了买宅子还是租宅子,这都很麻烦的。”
商量?和谁商量?祖父祖母?
他直到家里人是不准他出去的。
“父亲同意了。”
和母亲将其他的没有用,只要说起父亲,她就会听。
母亲听得更犹豫,问:“那你祖父祖母……”
“老宅里这么多人,会照顾好他们的。父亲说了,让我好好学,家里生意用不着我,他希望我能考大学,去他身边。”
为了去外面,他撒谎眼睛都不眨。
母亲果然笑起来。
他和父亲能亲近,她就很开心。仿佛这样她就不是那个被遗忘在老家的可怜元配。
因为母亲答应,他开始整理书单,阿琼整理了他所有的行李,大家都为年后转学去昆明作准备。
过年的前两天,二叔终于回来了。
二哥成亲他都没回来,年底终于从缅北回来了。卢叔在外行走,最早知道消息,回来就告诉他。二叔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女人。
等人回来了,老宅里像是一口锅沸腾了,闹哄哄不断,祖母骂二叔不懂规矩。
祖父却骂祖母女人没见识,让她闭嘴。
反而没人在意他带回来的人,那个缅北的女人,以及缅北来的工人们。
第二天一早阿琼白着脸和他说:“我阿爸没回来。”
卓叔往年也有没回来的时候,他其实没那么担心,但是阿琼好像很怕。
他只好去找二叔。他其实见二叔的时候不多,他常年都在外面行走。
一进门就看到二婶坐在进门的堂屋,那个缅北女人背对着门跪坐在地上,低眉顺眼。
二叔丝毫不在意,仿佛看不到跪着的人,正和二婶商量给堂哥准备的职务,他想二堂哥去政府任职。想去求父亲。
二婶的叔父就在政府里任职,二叔常年给二婶的娘家供钱。
他进去的时候,二叔见他来,看起来是很高兴的。那张凶悍的脸,那双鹰一样的眼睛都变得很柔和。
他觉得别扭,就问:“和二叔出去的人没回来吗?”
二叔脸色一僵,“怎么想起问这个?”
他摇头:“卓叔没回来,我让他帮我带一点外面的东西,没见他回来。”
小孩子的谎言,总是那么容易被拆穿。
二叔一听,笑起来问:“是阿琼让你来问的?”
二叔的笑意中有揶揄,仿佛笑话他少男少女的那点情趣。他解释不清楚的。
面红耳赤:“不是,我真让卓叔带东西了。二叔的生意顺利吗?我见大哥回来身上都带了伤,你们要小心一些。父亲说外面不太平。”
二叔却不在意,但是听到他担心,笑得很开怀,说:“他们都在外面照看生意,年后就回来。你放心上你的学,将来去考大学,去外面谋前程,你的前程大着呢。这种小事,你不要操心。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让阿卢给你带回去了。”
二叔对他的态度和两位堂哥完全不一样。
他对两位堂哥非常严厉,两个堂哥非常怕他,他做生意是非常厉害的,但是也非常凶残。
唯独对他总是和颜悦色。他记忆里二叔对他一直都笑笑的,从来不会凶他。只要回家肯定是给他带礼物们,都是名贵上好的东西。
他没有听到确切的回答,只好问:“那卓叔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二叔笑着说:“年后吧,路途遥远,路上也危险,等年后稳定了,我带人过去,再让他们回来。你放心好了,你的卓叔没事的。”
他这才放心了。
“打扰二叔了,我先回去了。”
他都没有去看地上跪着的那个女人,他后来都在想,他生在龚家,长在龚家,或许他骨子里就是带着龚家人的恶。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转头,二叔的脸色就阴了。
回去后,他还在和阿琼保证:“二叔说了,年后他就出发,等他过去,那批人就回来。”
阿琼点点头,没说高兴,也没说不高兴。
她这几天一直忙着陪母亲洒扫,为过新年作准备。
轮到过年,他把东西都整理出来,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了阿琼。
阿琼年底归家去看阿嬷,过年都没有回来。
一直到年后她都没回来。
第87章 梦里的滇南
新年后, 正月二十三有个篝火会,镇上所有人都会去,这是龚家捐钱举办的。
大堂哥领着族中的弟子在镇上布置, 那晚灯火璀璨, 华丽至极。镇上的人都参加了篝火会。
连阿琼都回来了,她穿了件红色绣着香草纹饰的上衣,他一回头,见她低着头寻找手串,露出的后颈白生生的, 他突然看的有种无所适从。
不敢再看, 起身出门去了。
那晚镇上的人绕着集市的广场,连着一条街上的灯和人, 香草燃起的香味, 至今想起来,全是熟悉的年少的气息。
镇上那场篝火,照的山脊都亮了, 而二叔却没有去, 他站在龚家的二楼的窗口看着远处的亮光, 很欣慰。
那晚镇上的少男少女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一直都没有散去。
那仿佛是平静最后的狂欢。
第二天二叔就走了, 他也在整理行李了, 因为没有收到父亲的回信, 祖父也暂时不同意他去昆明求学。
他只能等着父亲的信,但是没能等来父亲的信, 龚家跟着二叔南下的人马回来了。
其中包括死在缅北的两人,其中一个就有卓叔。
阿琼那一天就像没听到消息一样,整个人都木木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死去的人, 满心愧疚和心底隐隐的恐惧。
阿琼连哭都没有声音,只是问领队的人,卓叔到底怎么死的?
领队的人说,回来的路上遇上了马匪。
阿琼不相信。
“逸昌,你送阿琼回去。”,母亲受了惊吓,一直惊呼神明保佑,要去拜神。
他去送阿琼,可是阿琼拒绝了。一个人哭着孤零零的走了。
阿琼自从那日回去后,再没回来。
他去找过两次,她家就在龚家老在后面的矮群屋中,龚家所有的老仆们都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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