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方向感不强,所以也不知道哪边的风能将她这句话吹至伦敦。
“站在那里干什么?”林胤的车子驶进宜家庭院,司机为她打开车门。
宜笙被车灯晃了下眼,眉头还未舒展,嘴角已经条件反射的上扬,“知道您还没回来,想等等您。”
“见到秦见川了?”
“没等上,舞团那边有一个重要的演出会议。”宜笙解释道。
林胤被她挽着手臂,“既然是工作那就算了,下次再单独拜访吧!”
“妈妈,今天的会议有点特殊,是关于友好建交演出。《红色娘子军》和《天鹅湖》,我跳《天鹅湖》A角,则灵跳《红色娘子军》A角。”
林胤十分满意的点头,“不错。”
“但是,演出时间在一月十日。我怕会...”那是她婚礼第二日。
“又不是婚礼当天。友好建交演出和剧场卖票不知差了多少台阶,秦家比我明白这个道理。”林胤说道:“就算是结婚,也记住不要荒废事业。”
宜笙点头,同林胤走进电梯,“我知道了妈妈。”
“还有秦家不来接你去见秦见川,你不要主动过去探望。一是不矜持,二是婚礼在即,我不想有半点差池。”
宜笙应好,送林胤到卧室门口,“那妈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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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自己卧室,她发现房间已经被重新布置了一遍。
衣帽间一半的地面都是婚礼用品,梳妆台上高高叠着各种秦家送来的金银首饰。
看着这些,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心情。
明明都是精致华美的物品,却更像铸金而成的金丝鸟笼装饰物。
不过一日之隔,昨天她还缱绻依恋在爱人怀中。今日她已经重新披上公主伪装,亲自将金丝鸟笼上了第二把枷锁。
那之后的日子,林胤给她安排了专职司机,从宜家到舞团两点一线。
对于这种隐形监视,宜笙沉默接受。又觉得林胤有些多此一举,她捏着姜望舒在手心,从小到大可谓屡试不爽。
唯一烦闷的大约就是回到京芭后,每次与桑晚蔚相遇心里十分膈应,但好在两人不在同一场舞中。
只是直到婚礼倒计时,秦家也没有联系过她让两人见面。
时间也如翻书一般,到了婚礼前夜。
那天宜家格外热闹,宜笙接待完一众前来贺喜的长辈已是深夜。
回到卧室才发现手机有许多未接来电,还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
那个号码她再熟悉不过,是这段时间自己不敢回忆的往时旧人。
每次想到他,宜笙心脏的刺槐便会疯狂生长枝丫,闷得她无法呼吸。
就在宜笙准备全部删除时,来电再次响起。
于是这次枝丫只是生长出片片嫩叶,心脏被动摇着说——听听他的声音吧,就当是最后一次的放纵,明日的太阳一旦升起,就再无伦敦的席尔先生与伊森小姐。
“喂?”宜笙颤抖着将手机听筒贴到耳畔,能听到他那边有酒杯碰撞和炸裂的音乐声。似是于酒吧之类的地方。
“是我。”他声音低沉沙哑,“我在壹京,可以见一面么?”
“....”
“伊森,我保证是最后一面。就当是让我彻底死心,好不好?”他祈求着,几乎折断自己那矜贵的脊骨向她臣服。
宜笙眼眶都开始灼烫起来,视线也被光点模糊,“不了吧。”
或许这一面,可以让他死心。但也会让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此被束缚进金丝鸟笼,做一辈子家庭豢养的天鹅。
“真的一点可能也没有了么?”
“席尔,我也求求你,好不好?”
她背倚着墙壁,环看满是喜字的房间。
扎眼的红似血一般,更似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
“好。”那是秦见川第一次听到她哭,如同匕首穿心般,再剜下一块肉,“你别哭,这次我不能及时出现帮你擦泪。”
“对不起,席尔。”那是她在无数个彻夜失眠的夜重复的一句话。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亲口对他说。
“我爱你,伊森。”那人回,“以后的日子照顾好自己。畏寒体质就少吃海鲜,本来你也就矜贵,虾蟹都要剥好才肯吃。不要学做饭了,你的手很漂亮,溅的油点落伤我都还没帮你养好。还有早上空腹不要喝冰美式,这个习惯不好...”
他絮絮叨叨的嘱咐着,宜笙便坐在地上听。落下的泪滴将她手背烫的生疼。
“最后一件事,我明天中午的机票,回伦敦。”直到最后,他都在给她找回头的机会,“我把我们在伦敦和洛杉矶住的房子买了下来。一辈子这么长,本少爷这么好,你肯定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我怕你后悔了,却找不到我...”
宜笙摁下挂断键,她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
金丝鸟笼每一把锁都是她亲手挂上去的,钥匙就在她心里,只要稍微松动,那处镶嵌着宝石的铁门就会被她推开。
“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后悔,这条路我走了十年。”她走在玫瑰宝石成堆的华境中,也走在尸骨荒凉的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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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婚礼酒店化妆间。
化妆师单是为宜笙遮眼下乌青遮了许久,妆面也比试妆多出了一个小时。
“还好没有去你家接亲的环节,不然时间都来不及了。”则灵送化妆师一行人出门,“你昨晚熬夜了?”
“他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伦敦那位?”
“嗯。他今天上午的飞机,准备定居伦敦。”
“那就是说,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
则灵话音刚落,化妆间门被推开,“宜小姐,迎宾台已经布置好了。林董让我带您过去。”
宜笙起身,看向则灵,“没有机会了。”
昨晚没有跑出去,那么今后都不会再跑。
她会是站在迎宾台前优雅的宜家千金,秦家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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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川呢?”则灵陪在宜笙身边,“怎么就让你一个人迎接宾客?”
“说来可笑,我们到现在都没见过彼此。”宜笙端着笑,目视旋转着的酒店礼门。
“你等着,我帮你去找找!”则灵愤愤离开。
宜笙眼神空洞的笑着,就像橱窗里精致的琉璃娃娃。
漂亮,却无生气。
“宜小姐,现在过来的是,沪上尚家和黎家的两位董事。”一侧的礼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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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禧暖跟在黎锡然身边,从进入酒店停车场她就开始给秦见川打电话,“阿川舅舅还是没接。”
黎锡然看了眼走在他们前面的尚遵,“他可真行,直接逃婚。”
“那个新娘好漂亮。阿川舅舅就这样走了,她一会儿可怎么收场呀!”尚禧暖皱了皱眉头。
“他如果和人家举行了仪式再跑,才是真的祸害了宜家小姐。”所以,倒不如直接不出现。
“我听外公说宜小姐是养女,宜、秦两家还有生意往来,那以后宜小姐的处境岂不是也会更加艰难。”
黎锡然嗯了一声,“所以说他是疯了。”
“我给阿川舅舅录个视频,让他好好记住这张脸。等风波过去,亲自来给宜小姐道歉。”
“这么义愤填膺,你前段时间不还在担心那位伊森小姐?”
“一码归一码,我是希望伊森小姐和阿川舅舅幸福,可也不想宜小姐因为阿川舅舅处境艰难。”尚禧暖打开与秦见川的聊天框,边录视频边说话,“阿川舅舅,你亏欠人家宜小姐的,记住回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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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笙看着一行人走近,笑着打招呼,“尚老,黎董。”
尚遵笑着打量她,“前段时间还和你父亲聊天,说他藏着宝贝女儿不让人见。今天这一露面,不知得招多少人遗憾,真是便宜阿川那小子了。”
“他也很优秀。”宜笙笑着回道。
“这媳妇儿,还帮他说话。更便宜那臭小子了。”尚遵笑着,同黎锡然往内厅走去。
与此同时,尚禧暖手机响起,“舅舅,是阿川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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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灵回来时,宜笙已经换好主纱造型和妆容。
“我和你说,出大事了!”则灵接过化妆师手中的饰品,“我来就好,你们出去吧。”
等人都走了,宜笙才问,“神神秘秘的,怎么了?”
“听说,你那位未婚夫逃婚了!”则灵压低声音说道。
宜笙神情一凝,眼皮都在跳。
那一刻,她想的不是一会如何面对尴尬局面,而是挺钦佩那位秦少爷,做了她不敢做的事。
“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现在比我慌得是秦家人,等一个小时后,我对着宾客再表演也不迟。”
则灵不由被她震惊道:“你还真是在不该淡定的时候格外淡定。”
“他逃婚,秦家应该就不好意思撤资了吧?”宜笙放下妆盒,“我更担心血液病合作的事情。”
“逃婚还撤资的话,秦家非得被戳着脊梁骨骂。”则灵愤慨不平道,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虽然有点丢脸,那你以后岂不是就自由了。”
“被退婚一次,被逃婚一次。估计京城再没人会去我家提亲,确实自由了。”宜笙沉闷已久的心,终于清亮起来,“他昨天打电话和我说,把我们在伦敦和洛杉矶住的房子买了下来。就等着我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