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浓 (一条颜狗)

　　钱妮的思绪微滞，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父母。
　　不知何时，记忆里那严肃冷漠的神情似乎慢慢被岁月磨得温和了很多，时间是把残酷的刀刃，会将岁月的痕迹尽数刻在人的身体上，瞧着他们脸上不知不觉间多出来的皱纹，钱妮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其实一直都清楚，爸妈是爱着自己的，虽然很多时候，他们对她很苛刻，但也不能否认，从小到大他们总是会倾尽所有来给她，也从不会亏待她分毫。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爸妈。”钱妮接过红包，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果然，过年最开心的还是拿红包这件事。
　　桌子上还有不少饭菜，尽数倒掉属实有些浪费，钱妮帮着母亲一共收拾完饭桌，自个儿倒是回到房间里掏出手机准备在室友群里说‘新年快乐’。
　　【诶，不是说A市今天会下雪吗？钱妮你们那儿下雪了没？】
　　寝室群里，孙菡欣发消息道。
　　【屁嘞，天气预报都是骗人的，哪里有雪？】
　　钱妮打字道，随后下意识瞥了一眼窗外，可下一刻，屋外不知何时竟是当真下起了小雪。
　　兴奋地从床上站了起来，钱妮快步走至窗边，玻璃上被呼出的水汽蒙起一阵白雾，钱妮抬手擦去，再次定睛一看从天上落下的东西……
　　当真是雪！
　　【我去，真的下雪了！】
　　钱妮迅速掏出手机在寝室群里打字。
　　【赶紧发照片！我好久没看见A市下雪了！】
　　像是这才想起来似的，钱妮连忙打开手机摄像头，又抬手打开窗，屋外的冷风迅速灌了进来，冻得钱妮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打开手机的专业模式，冲着窗外拍了几张照片。许是觉得不够对味，黑夜里的雪花属实太过不明显，只有在经过灯光的时候才能被注意到。于是乎，钱妮将摄像头对准了路边的路灯，暖黄色的灯光下，雪花的影子也开始有迹可循。
　　放大了画面，钱妮快速摁下拍摄键，可下一刻，目光却是被出现在画面里的身影给吸引。
　　钱妮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约莫是呆愣了两秒才回过神。
　　将镜头放大到最大，画面逐渐开始变得模糊，抖得要命，她几乎看不清那个身影，却依旧是从朦胧的轮廓中，察觉到了什么。
　　心跳不由得加快，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钱妮动作迅速地退出相机，打开微信，点开置顶在聊天列表的头像。
　　失去了打字的耐心，钱妮拨出语音通话，视线却是紧盯着那盏路灯下的人影。
　　雪似乎下得越来越大。
　　路灯下，缪云琛靠着那根冰冷的柱子，夹在指间的香烟在冷风中牵出一缕细长的烟雾。
　　当真是除夕，天气也比以往要冷好些，他站在外面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此时不由得抖了抖烟灰，再次抬手抽了一口烟。
　　他想，他当着是吃饱了撑的，大晚上的跑这儿来，也不知道干什么。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动静，缪云琛掏出手机后扫了一眼屏幕，在看到是钱妮的名字后微微挑眉，动作迅速地摁下通话键，随后将手机放置自己耳边。
　　“喂？”
　　“你吃过饭了吗？”电话那头，是女孩温软的声音，在这个寒冷的天里听着极其暖和。
　　“吃过了。”
　　在便利店里吃了点东西，今天是除夕，路边的饭馆没有一家是开着的。
　　“你现在哪儿？”
　　缪云琛不紧不慢地吐着烟圈，随后语气轻淡地开口道：“在家里。”
　　“真的？你没出去吗？”
　　手机里传来女孩不确定的声音，缪云琛轻笑一声，随后回道：“我能跑到哪里去？”
　　对方沉默了两秒，紧跟着又莫名其妙地转移了话题，“屋外下雪了，你看见了吗？”
　　缪云琛抬头，路灯下，那缓缓飘下来的雪不由得让人心生宁静。
　　“看到了，很美。”
　　几秒后，缪云琛又听见电话那头的女孩兴奋地说道：“那我下来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此话一出，男人夹着烟的手一顿。
　　片刻后，缪云琛猛然转身，只见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那扇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窗口。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有种莫名的感觉，她似乎在对着他笑。
　　“你这个骗子。”
　　耳边传来女孩的娇嗔。
　　男人的手微颤，傻在原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失笑一声，带着妥协和被拴住的心甘情愿，说道：
　　“抱歉，真没忍住。”
　　没忍住去想你。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诶, 小妮，你大晚上的去哪儿呢？”
　　客厅里，钱母看着穿睡衣走出来的钱妮, 只见她动作迅速地走向玄关，随后又从鞋柜里拿出了鞋, 那架势似是想要出门。
　　“下雪了, 我想下去看看, 拍两张照。”钱妮流利地回答钱母的话, 像是一早就在心里排练过的说辞。
　　“下雪了？”正在看春晚的钱母扫了一眼窗外，发现当真是下了雪，“外面挺冷的, 又是晚上, 等明天早上起来再去看也不迟。”
　　钱妮没理会母亲的话，穿好鞋之后便动作迅速地打开大门, 不过一溜烟的功夫便消失在了玄关处。
　　“这孩子，都这么大人了还是那么有玩心。”钱母不禁有些失笑, 而就在这时，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钱父则是开口道：“难得的机会，下去玩玩也无碍。”
　　“我也没不让她去，就怕到时候会着凉。”
　　……
　　钱妮急冲冲地跑下楼, 甚至连一把伞都没带。
　　落下的雪渐渐开始大了起来，雪花沾在钱妮的头发上, 呼出的水汽也在顷刻间被凝成白雾, 阵阵冷风吹来，将钱妮的脸冻得通红, 连鼻子都开始微微发酸。但即使是这样, 她却还是感受不到丝毫冷意, 依旧是朝着那个路灯的方向不断跑去。
　　等钱妮赶到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暖黄色灯光下的身影。
　　许是因为不用上班，他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搭着一件浅色的毛衣，头发也温柔地耷拉下来，瞧着似乎比平日里的他要休闲好些。
　　两人隔着好几米的距离，钱妮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他，即使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但钱妮却能猜到，此时他眼睛里的目光，定是温柔如水。
　　粗喘着气，钱妮开始渐渐平复呼吸，朝着缪云琛的方向一点点走近，他背着光，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钱妮逐渐往他的方向靠近，最终身影被他的影子敛下，而钱妮也恰是看清了缪云琛的表情，微微扬起的嘴角看起来是这般温柔，让她不禁深陷其中。
　　男人身上还夹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浅浅地萦绕在周围，并不难闻，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粗糙且火热的烟草火硝味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温暖。
　　“不是说，不跟我回来的吗？”钱妮抬眉看着缪云琛。
　　掏出从口袋里捂得火热的手，缪云琛轻轻捧上女孩的脸颊，两个掌心盖住她的侧脸，又用拇指的余温揉了揉她的鼻子。
　　“都说了，没忍住。”
　　“没忍住什么？”钱妮明知故问。
　　鼻子被捏了一下，钱妮勾着嘴角，像是做坏事的小孩，即使被‘惩罚’之后也没有要丝毫悔改的意思。
　　“冷不冷？”缪云琛说着，松开钱妮的脸颊，将自己羽绒服外套的拉链拉开，随后将她裹到了怀中。
　　一瞬间，男人的体温将钱妮包裹。
　　“我不冷，该问你才是，你在这里站多久了？”钱妮从缪云琛的怀里探出头来。
　　垂眉看着钱妮，像是个知足的孩子，至此就心满意足。
　　“没多久。”
　　是的，没多久，也就一个多小时吧。
　　“真假的？”钱妮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缪云琛，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
　　缪云琛沉默没说话，只是将怀中的钱妮抱得愈紧了。
　　鼻尖传来属于他身上的冷香，钱妮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伸手圈着男人的窄腰，耳朵紧贴着缪云琛的胸膛，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在他的怀中缓缓睁开眼，眼帘下，那双杏眼的目光闪烁，脑子里蓦地回想起在书房，门口偷听到的那番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随后再次闭上眼。
　　“新年快乐。”钱妮淡淡地开口。
　　缪云琛愣了两秒，随后抬手摸了摸钱妮的后脑勺，低头在她耳边也轻声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之后的每一个除夕，我们都要一起过，好吗？”
　　女孩的声音隔着衣物传来，耳边的风声似乎是缭乱了她的声音，也缭乱了他的思绪。
　　那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传来的声音，让缪云琛一瞬间觉得，这似乎是一场梦，一场他期盼了许久许久的梦。
　　还记得刚做梦那会儿，她就像是个站在画面之外的旁观者，看着顶着自己那张脸的女孩像是个傻子一样，对着一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许下这样那样的承诺。
　　谁都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这种承诺就像是梦幻的泡沫，瞧着像是坚不可摧的水晶，实际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