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郁 (青耳)

　　商明扬擦了擦嘴，怔怔地盯着桑渔的侧脸，他吸了吸鼻子：“本来我也有个女儿的，都是我的错，非要那时候忍不下那口气，我不知道有孩子了，那时候我老婆那么痛苦，我都不知道……受伤的是她，我被离婚了又算什么，这十多年，我一直梦到我没能出世的女儿。”
　　他好像要等桑渔回应，才能继续说下一句话。
　　桑渔不擅长安慰醉鬼，沉默了半天：“那以后我来当你女儿……”
　　“可是，你比我女儿大了好多岁啊，她才 12 岁呜呜呜……”
　　“我老婆不爱我又怎么样，反正我都追到她，跟她结婚了，她只是出去见她的朋友，我为什么要跟她吵架，害了我老婆，我想我老婆，想我女儿……”
　　桑渔实在没办法，最后只能悄悄地打电话给商陆。
　　商陆正盯着手机呢，因为给她发了一堆消息没有回复，他都洗完澡了，又对镜自拍了他的肌肉，也没有人欣赏，因为知道她说要忙工作写稿，就没发视频通话，也没打电话。
　　等待的时间漫长了起来。
　　他从一开始的膨胀自信到后来开始怀疑自己。
　　正好谢骏找他，他给谢骏发了那张半身肌肉照，问：“帅吗？”
　　谢骏刚开始健身，也立马回了一张照。
　　“你先回我，我帅不帅？”
　　“帅。”商陆肯定。
　　谢骏：“你也很帅。”
　　“你相亲对象肯定觉得你最帅！”
　　“你的小鱼老婆也觉得你最帅！”
　　两人都很满意，最让商陆满意的就是，他接到了夏桑渔的电话。
　　他唇角微弯：“是不是看完照片，现在就想见到我？”
　　夏桑渔一边安抚商明扬，一边打着电话，她没听清，只道：“商陆，你来我家楼下，那个……你爸喝醉了。”
　　商陆脸上的笑意一下消失了。
　　但和他想象中的画面一点都不一样，他爸爸没有高高在上地骂夏桑渔，桑渔也没有一脸受伤，反倒是他爸蹲坐在小门槛边上，抱着双膝。
　　桑渔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哄着他：“漱漱口。”
　　“我不喝。”
　　……
　　商陆把他喝醉的爸拖到二楼，折腾了一番，这才下楼。
　　桑渔坐在小客厅的椅子上，正在看晚会，听到他下楼的声音，转过头看他。
　　商陆在楼梯上站了一会，换了鞋子下来。
　　他刚刚那会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怯意，他不知道他爸今晚说了什么，这些话会不会让桑渔生出了退意，她好不容易才朝着他迈出了一步，如果她后退了，他这次还能怎么办？
　　桑渔坐在长条凳上，朝他伸出双臂。
　　两人目光对上。
　　商陆问她：“我爸说了什么吗？”
　　“没有呀。”
　　“你跟他出去，为什么要骗我你在工作，你忘了我们曾经约定，不要欺骗彼此么？”
　　“对不起。”桑渔诚恳道歉，“因为明扬叔叔有话想跟我说，我觉得我能解决，不能只有你一直站在我前方，我也要努力解决一点小小的阻碍，何况，明扬叔叔也很好。”
　　“我爸喝了很多吗？”
　　桑渔没回答他，却想起明扬叔叔的话，商家的人一直都很友好，商阿公把她当孙女，明君姑姑把她当侄女，所以，在她和商陆的婚姻中，他们只说，夫妻要互相扶持、彼此信任。
　　陆莉阿姨跟她不熟悉，所以只对她好，没做任何的叮嘱。
　　而明扬叔叔跟她说：“你不要伤害商陆，要对商陆好一点，再好一点，他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他比我好太多了，他妈妈把他教得很好，我倒宁愿他不要这么好。”
　　这是第一个让她对商陆好的人。
　　桑渔认真地反省自己，订婚那天她说她要运营好这段婚姻，这个词是不是就是错误的？因为运营就代表着有利益的考量，这是她潜意识的反应。
　　而商陆对她的好，根本就和利益无关。
　　明扬叔叔和糖糖都提到过，商陆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撇开她和谢久贺恋爱的事，但两年前她真的不应该。
　　她只想着逃避，却是对他的伤害。
　　她甚至都不敢问自己，那时她是真的感受不到商陆对她的情意，还是她只想逃避、不负责、打着不想失去的旗号伤害他，却打赌他更在乎，所以他肯定会回头？
　　“商陆。”
　　“嗯？”
　　桑渔下了椅子，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力道微重。
　　商陆摸了摸她的头，还笑了下：“怎么了？我爸当土豪给你开支票，逼你跟我离婚了？”
　　桑渔埋头在他的毛衣里，闻到他的沐浴露味道，这不是他们买在新家的味道，但也很好闻。
　　“没有支票，爸还倒欠我一顿烧烤钱，100 块，老板给我抹零了。”
　　商陆皮笑肉不笑：“我不会报销的，活该，让你跟老头出去喝得醉醺醺的。”
　　“你身上好闻。”
　　“你身上就不好闻了，都是酒味。”
　　桑渔抬起头：“两年前十月初五街，你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商陆眉心一跳，他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他爸爸说了什么，他爸喝醉就变了个人，以前做生意多亏了他妈妈跟着。
　　不会他爸痛哭流涕说了他自愿当备胎舔狗的事情吧？
　　商陆沉默片刻，声音平淡：“没有的事。”
　　他现在都结婚了，他不要她可怜他，又不是从前，他不要她施舍的感情。
　　桑渔：“那我喜欢你。”
　　“有多喜欢？”
　　“从现在开始，我每一天都会对你很好的。”
　　“所以你承认你前面都对我不好了？”
　　“……”


第59章 矫情
　　人总有矫情的时候。
　　酒醒之后，商明扬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盯着老旧复古的吊顶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疯了吧，他昨晚怎么喝醉的？小鱼只喝了一杯，他就喝了那么多，他怎么有脸哭的？还说那么恶心的话！他现在要怎么面对这些小年轻。
　　商陆敲了敲门，在门外说：“爸，是我。”
　　商明扬立马爬起来，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冷声道：“怎么了，什么事？”
　　“我可以进来吗？”
　　“进。”
　　商陆推开门，看见他爸的鸡窝头、肿泡眼、大眼袋、皱巴巴的睡衣，偏偏一脸严肃，好像很不耐烦的模样。
　　“我做了早餐，你快起来吃吧。”
　　“行。”
　　商陆笑了一下：“小鱼也在，她说做儿媳的，得好好表现一下。”
　　商明扬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立马跳起来：“你叫她走！我不见她。”
　　“为什么呢？”商陆明知故问。
　　商明扬沉默了下：“我看不上她。”
　　“挺好，可能她也不太喜欢你。”
　　“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商陆笑：“谁会喜欢做太公都要恋爱的人呢，爸，以后我就叫你恋爱哥好了。”
　　商明扬恼羞成怒，气得跳脚，阴阳怪气：“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不知道是谁啊，在小鱼谈恋爱后，天天弹唱《蒲公英的约定》，哎哟，什么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他冷笑：“商陆，我要是恋爱哥，你就是……就是蒲公英约定哥！”
　　商陆不介意：“我现在都可以弹给小鱼听，她是我老婆了，我怕什么。”
　　“以后有你好苦头吃的，结婚是你骗的，领证是你哄的，公开是被迫的，你觉得她会真心对你？”
　　商陆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我不会像你这样的，不懂珍惜的人只有你，妹妹没了，比你更伤心的人是妈妈，你有什么好痛苦的？身体受伤的又不是你，最愧疚的人也不是你，你到现在还在不停在乎谁爱得更多，还在纠结妈妈当初是不是爱你，顾影自怜……难怪妈妈不肯跟你复婚，妈妈离婚后早就往前走了。”
　　“我我……难道不够爱她吗？”
　　“我都为你羞耻，她如果不爱你，跟你一个农村的结婚干嘛？你白手起家的，家里就一个破诊所，脾气也不好，她真喜欢别人，直接跟别人结婚不就好了吗？小鱼也是这样，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跟我领证，那我肯定是特殊的，不然她为什么不跟别人结，跟我结呢。”
　　商陆说着，还拨弄了下自己的金戒指。
　　“婚戒，小鱼非要送我的。”
　　商明扬要气晕厥了：“你可真会自我安慰，你没钱吗，一两千的戒指，你眼皮子就这么浅。”
　　商陆还在火上浇油：“你看你，还没说你就开始上火生气了，这脾气……既然你有钱，记得把昨晚烧烤钱还给我老婆，我们贫困夫妻不容易。”
　　商明扬心梗得说不出话来。
　　商陆只说：“下楼吃早饭吧。”他走出房门，就撞见了背着手的商阿公，他脸色沉沉地盯着商陆，冷哼一声。
　　商陆不明所以：“怎么了？”
　　商阿公抽起鸡毛掸子：“你刚刚说什么？你有没有对长辈的尊敬！破诊所？这是伟大的诊所，最高贵的诊所！你马上给诊所道歉！”
　　……
　　醉酒事件后，桑渔好久都没见到明扬叔叔。
　　直到两周后，他们才在绿萝村见到，桑渔还穿着碎花棉裤跟李阿婆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