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燎原 (冬北北)

　　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要还回去的。以还铭牌为借口，还和他有下一次见面，温梨不知不觉弯起了嘴角。
　　晚上七点半，孙娟回来了。
　　温梨放下笔，走出房间，看到孙娟满脸的疲惫和郁气，想是又在工作的时候受了很多气，于是更加乖巧道：“妈妈，饭应该还热着着，菜也放在锅里保温。”
　　“嗯。”孙娟应了一声，先去卫生间洗手。
　　“温梨！”孙娟很快从卫生间甩门而出，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勃然大怒，她气冲冲地走向在桌边摆碗筷的温梨，在温梨茫然抬眼看过来时倏地抬手甩给她一个巴掌。
　　温梨下意识扶住桌子才没有摔到地上，她嘴唇微张，感到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一时间脑子一空，“……妈妈？”
　　孙娟抬起食指指向温梨，手指明显气到发抖，“你是不是动谈恋爱的心思了？！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供你上学，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啊！说，你是不是动心思了！”
　　温梨细长浓密的睫毛颤动，她迟疑了一秒，在这一秒里她想到了周斯庭，明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明明只是她一个人的暗恋，她却迟疑了。
　　她想和周斯庭谈恋爱吗？
　　好像是想的，不然也不会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妈妈的话了。
　　原来她好像不止满足于暗恋了，她对周斯庭产生了奢望。
　　面对孙娟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温梨害怕承认会给她带来更大的惩罚，她声音虚了些说：“没有，妈妈我没有谈恋爱。”
　　“你还不承认！”孙娟拿来衣架，对着温梨打过去，“小小年纪谈恋爱，说谎话，你要不要脸！”
　　“我没说谎！”眼见着衣架就要甩到手臂上，温梨跑着躲开。
　　回家拿钱打游戏的温子杰打开门看到孙娟的怒颜，连忙丢掉书包跑过去拉住孙娟，焦急问温梨：“姐，你怎么惹到妈了！”
　　温梨声音带了哭腔，却更加响亮了些：“我没有谈恋爱！”
　　“那这是什么！”孙娟喘着粗气，将另一只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狠狠往地上一摔。
　　金属铭牌砸在瓷砖上，瞬间断成两半。
　　看到是周斯庭的铭牌后，温梨怔愣住了。
　　“是、是同学借给我的。”温梨从沙发后走出来，蹲到地上将裂开的铭牌和别针捡起来。
　　“好啊你还死性不改，还说谎骗我！”孙娟不信。
　　温梨抬头，眼里有倔强的眼泪在打转。
　　“妈，是我的错！”温子杰看到温梨原本白皙的脸上浮起来明显的红色巴掌印，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他护在温梨面前，仰头将真相和盘托出：“我把姐的铭牌弄坏了还不承认，姐肯定是借了同学的铭牌用！你误会姐姐了！”
　　孙娟嘴唇抽动着，大怒的余韵还没有过去。脸上的她火气在一瞬间凝滞住，她忽然想起早上女儿向她和儿子询问铭牌的小插曲，狐疑地看向温梨，“是这样的？”
　　温梨从地上站起来，牙齿咬白下唇，齿印明显，她点了下头，“嗯。”
　　孙娟脸上挂不住了，她将衣架放下，坐到桌边，端起温梨几分钟前给她盛好的米饭，扒拉了一口，没什么味道，看到温梨还杵在她面前，皱眉骂她：“你也是个闷葫芦，不知道早点跟我解释。”
　　温梨将铭牌放进口袋里装好，抬眼看着她。
　　没等到道歉，温梨并没有很失望。妈妈从小就这样，对她强势，做错了事不知道低头道歉，只会把责任推给别人。
　　孙娟见她没说话，心里更加烦躁，“算了，你这个性格也不会有男人喜欢，我瞎操什么心。”
　　温梨垂下眼，什么也没说，回到房间。
　　彻底断裂的铭牌放在桌上，她趴在桌上，待眼眶酸涩的感觉过去后，开始拉开抽屉，在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修复铭牌。
　　门口响起敲门声，温子杰探进来一颗头，笑嘻嘻喊她：“姐。”
　　“什么事？”
　　温子杰跑到她桌边，从兜里掏出来两张纸币，一张五十一张二十，“五十是妈妈给你的，二十是我给你的。对不起啦姐，我害你挨骂了，原谅我吧我的好姐姐。”
　　温梨眼睛又酸了，她揉了一下，将那张二十推过去，脸颊微鼓：“你下楼帮我买502胶水，我就原谅你。”
　　温子杰好奇问：“你买胶水干什么？”
　　温梨眼疾手快将铭牌用手掌盖住，“不要你管。”
　　——
　　温梨子晚上用502胶水将铭牌断裂处粘好，可是没什么用，稍微一碰又断了。
　　周六上午，她被孙娟叮嘱在家辅导温子杰功课。温子杰做作业拖拉得很，下午三点才勉强做好。
　　之后，温梨便拿着昨天孙娟给的五十，再从她偷藏的小金库里摸出来一百块，坐公交车去附近商场，买姜盈盈的生日礼物，也要找钟表匠修理铭牌。
　　她记得商场旁边的一条小巷就有一个钟表修理摊。
　　摊主扫了眼温梨摸出来的铭牌，“这有必要修吗？不值几个钱的吧。”
　　温梨坚持道：“我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要修好还回去的。叔叔您能完全修好它吗？”
　　摊主摇摇头，“不行，坏得太彻底了，接好会有痕迹的，仔细看会看出来。你要修吗？”
　　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温梨将铭牌递过去，“要修的。”
　　在等待钟表匠修理的间隙，温梨去商场二楼的新华书店逛了一圈，最后选了一本厚厚的《五年中考三年模拟》当做生日礼物。虽然姜盈盈可能不一定会喜欢，但是至少实用。
　　——
　　周日傍晚，温梨乘坐公交车到姜盈盈举办生日庆祝会的轰趴别墅。
　　下午就在这里玩的林静儿跑出来接她进去，顺手给她散在脑后的柔软黑发编了两条麻花辫。
　　十来个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在二楼客厅围坐着玩桌游，看到温梨出现，几个吵闹的男生们突然装起了文静，和她打招呼。
　　温梨腼腆地回应，然后敲开在化妆间的门，对在补妆的姜盈盈献上生日礼物：“生日快乐，祝你越来越好看。”
　　“谢啦，这个祝福我喜欢。”姜盈盈对她眨眨眼，“我今天好看吗？能不能惊艳到周斯庭？”
　　温梨避开回答后一个问题，只是真心笑着说：“很好看。”
　　温梨几乎没有玩过桌游，刚开始只是跟着看。看了几局之后便被林静儿拉进游戏中，在实战中摸索游戏规则。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外卖餐点不断，谁饿了就过去吃，正式的晚餐要等到周斯庭来了才会开始。
　　七点半，在众人紧张的氛围里，林静儿给周斯庭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公放对话，“表哥，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使唤的机会吧？你现在过来接我回去。”
　　“麻烦。”对面的人嗓音很沉很慵懒，似乎是刚睡醒，忍着不耐问：“在哪？”
　　“星月轰趴馆。”
　　“等着。”
　　在周斯庭过来的半个小时内，姜盈盈坐立难安，温梨装作若无其事。
　　楼上有些闷，她正要下楼透口气时刚好和踏进门来的周斯庭一上一下对上视线。
　　温梨握住楼梯扶手的手指微微用力。
　　周斯庭似乎没料到她也在，愣了一下，和她点了下头，“我妹她在哪？”
　　“在二楼。”
　　温梨转身，有些机械地抬腿，将人带上二楼。
　　“周斯庭你来啦。”姜盈盈提着裙摆，仰头看他，眼尾人鱼珠细闪亮晶晶的，“正好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有幸可以邀请你一起玩吗？”
　　周斯庭垂眼看了下姜盈盈，又看到表情调侃的其他人，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让他来这个局。他站直身，身上那股子慵懒劲褪去，朝躲在温梨身后的林静儿冷冷地扫了一眼。
　　“哥，我要过会儿再回去，你先坐一会儿。”林静儿颤颤巍巍说完，忽然又补充道：“梨梨肚子还饿着，等她吃饱我就回去。”
　　“……”温梨抬手向后去轻打推锅给她的林静儿。
　　周斯庭看了温梨一眼，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眉眼蹙着，看样子是在忍着烦躁。
　　“感谢大家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姜盈盈站在客厅中间，说了几句感想之后就开始切蛋糕。
　　林静儿拉着温梨坐下，她不敢靠近周斯庭，就让温梨坐他们中间。
　　感受到身边少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温梨呼吸都放轻了。她肚子不饿，不过她实在想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于是便拿起勺子一勺一勺挖蛋糕吃。
　　在吃到第三勺的时候，别墅灯光忽然变得幽暗，粉色壁灯浪漫暧昧，舒缓轻柔的背影音乐自电视柜而出。大家默契地安静下来，等待中央的姜盈盈宣告她对周斯庭的喜欢。
　　温梨心脏忽然揪紧。
　　“周斯庭，”姜盈盈清亮甜美地开口对着周斯庭说：“高一入学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无可自拔地喜欢上你了。上学期的运动会我受伤，你背我去医务室之后，我暗暗下定决定要成为更好的人，成为能与你同行的人。周斯庭，我现在有机会成为你的女朋友吗？”
　　“在一起！在一起！”同学们鼓掌起哄。
　　耳边聒噪，温梨低着头，长了张嘴却无法违心地附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