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燎原 (冬北北)

　　温梨不会唱歌,她也基本不听歌。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上去唱歌,或欢快或抒情,她一首都没有听进去。
　　那些摄入的酒精转化成她胡思乱想的养分。到结束的时候，她反而很清醒。
　　……
　　“大家都拿好东西，别落在这里。”聚会结束，助教跟幼儿园老师似的一个个点人，安排好他们回去，“女生三人一辆，坐车回红林校区。剩下的男生也是两辆车。我住校外，周斯庭说自己走。你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回去给室友们吃的，可以当夜宵……”
　　温梨站在最边上，等助教安排的车到。
　　今夜的京市空气好，天空很干净，能够看到星辰。
　　她仰头数着星星，闭眼呼吸着新鲜空气。
　　忽然垂着的手里被塞进来一颗东西。
　　她下意识捏紧手，茫然转身。
　　看到了周斯庭。
　　男生单手插兜站在她身侧，黑色宽松T恤衫露出来的手臂骨节筋络分明，清瘦又不至于瘦削，是恰到好处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荷尔蒙。
　　他给她塞了什么。
　　她低头，摊开自己的掌心看了眼。
　　一颗糖卧在她手里。
　　为什么给她糖？
　　她疑惑地看向周斯庭。
　　“解酒糖。”周斯庭垂眼在女生脸上的薄红扫过去一眼，刚刚碰到她手心的手指轻动，他下巴微抬，说：“吃了，第二天不会肚子难受。”
　　温梨错愕地看着他，为他随口的关心而心慌意乱。在注意到周斯庭看过来的目光后，她才讷讷地应了声：“谢谢。”
　　周斯庭眉心轻蹙。
　　“温梨，车到了我们走吧。”关时颜小跑过来，打破两人之间的即将展开的话头，她笑着跟周斯庭说：“拜拜，我们下次见哦，今晚祝你做个好梦。”
　　温梨被关时颜带上车。
　　前面副驾驶座坐了她同班的一个女生，车开在路上，那女生转头看向温梨，犹豫了两秒还是好奇问：“温梨，你和周斯庭是不是有苗头了？”
　　温梨倏地抬头，关时颜也从手机里抬起目光。
　　那女生说：“他今天对谁都态度淡淡的，散场的时候就找了你，他那样的人主动找的你哎！我刚才还忽然联想到他的真心话，他说喜欢梨，你名字里不就有梨吗，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温梨长睫快速颤动，她呼吸轻了一瞬，不自觉地往她说的话里想。
　　她这么认为的么？
　　真的可以往这个方向去解读周斯庭吗？
　　捏着解酒糖的手微热，然而关时颜这时将她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身体前倾，热络地跟前座的女生搭话。
　　“没有的啦，周斯庭哪有你说的那么冷淡。”
　　温梨将自己的手从关时颜的手下面抽出来，抬眼看她。
　　那女生也疑惑着反问：“是吗？”
　　“对呀，他还帮我修手机了呢，计算机学院有些人不是挺反感有人让他们修电子产品的嘛，他二话不说就帮我看手机了，他那人就面冷心热。而且，他可以说被光环围绕的人，喜欢谁应该会直接去追的，又不需要跟暗恋一样旁敲侧击。我们没必要牵强附会地解读。”
　　明明全程都在说周斯庭，没有提到温梨任何一个字，但温梨却突然感觉心里被扎上一根刺。
　　暗恋的人是她。
　　旁敲侧击的人也是她。
　　牵强附会去解读周斯庭的人也是她。
　　胸口压下一块石头，堵得她难受。
　　她不想再听关时颜的话，低头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回复的消息。
　　有个来自系主任的未接来电，她忙打电话过去。
　　“章老师您好，”她压低声音在车厢里低声跟系主任道歉和询问：“不好意思老师我刚才有事情没接到您的电话，请问您要跟我说什么事？”
　　“喜事儿！”系主任的声音听起来精神抖擞，“联合国人权理事会OHCHR有实习生的名额，我们院你一个研一学姐、一个大三学姐，还有你都入选了。往届基本没有刚读大二的学生派过去的啊，你也是很合他们的风格。”
　　温梨愣了愣，与其说被惊喜砸中，她更加感觉到的是意外。
　　联合国的各项要求很高，和她一起群面的学长学姐都很优秀。
　　她当时报名面试的时候就没有抱着能被选中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这个面试是一个锻炼英语口语和面试能力的好机会，面完了就没想过会有后续。
　　可能是因为她履历中有几段志愿工作，尤其是她同学们挺多都挺抵触但她一头热参加的临终关怀志愿工作给她加的分吧。
　　“那边要求要连续六个月的实习期，工作地点在日内瓦，食宿之类的不用担心会有公费报销，只是你这学期的课是没办法上的，如果决定要去的话就需要办理半年休学，这一点你也要考虑清楚啊，半个月后给我回复。”
　　温梨也正在纠结他说的这一点，她乖乖应道：“我会考虑清楚的，谢谢老师。”
　　待系主任挂断电话，温梨收起手机。同车刚才凝神听她电话的关时颜和前座女生都相继感叹。
　　前座女生：“联合国实习名额都拿到了，温梨你太厉害了吧！”
　　关时颜：“我新室友真的是让我望尘莫及。”
　　温梨还在因为系主任的这通报喜电话晕眩中，听到她们的话，她抿抿唇，谦逊地说：“是因为运气好。”
　　她们都是T大人，曾经都是各个省份万里挑一的大学霸，很多人的天赋都比温梨好。
　　只是很多人上了大学之后，不再把学业当成头等重要的大事。
　　大家都在不同的领域发光发热，温梨只是他们中的一个普通人。
　　“那你要去吗？”前座女生转头问她：“就是时间有点长，去瑞士待半年哎，这边学业就会耽搁半年，毕业会比较烦。”
　　温梨老老实实说：“还没想。”
　　关时颜拍拍她肩膀，殷切的口吻：“一定要去啊，那么好的镀金机会！章老师都说那边基本不给低年级的学生这个实习的机会的，你到时候顺利实习回来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这些温梨她都知道。
　　她没有因为关时颜的话就下决定，她声音轻轻：“我再想想吧。”
　　关时颜看她不为所动，低头划起了手机。她黑着脸习惯性看表白墙的更新。看到两个舔狗今天依旧给她写表白，她表情才好了一点。
　　回到宿舍后，温梨洗了个澡就到楼梯间给林静儿打了电话。林静儿说不管是去还是不去她都支持，因为她相信就算放弃这个机会，温梨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笨鸟先飞，她已经做得比她的同学多很多了。
　　挂了电话，温梨在宿舍阳台吹风。
　　舍友们都躲在里面吹空调，就她怪异地喜欢在外面吹夏夜的风。
　　抛开杂念仔细想想，她其实是想去参加联合国实习的，人权事业也是她很感兴趣的领域。只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在拉扯着她。
　　温子杰在读高二，孙娟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万一临时需要用到她她赶不回来怎么办？
　　另外，休学一学期，意味着如果要不延毕，回国后就得疯狂选课拿学分，时间变得匆忙无比。
　　再者，她还有一点私心。
　　这学期好不容易可以借一门计算机法学课见到周斯庭，还没上一周，她就要退出了么？
　　她有点不甘心。
　　脑子很乱，她从外面进来，轻手轻脚上床。拉上床帘，她盘腿坐在床上，背靠墙，拿起手机。看到未读消息，她惊愕两秒，立刻点开。
　　【z：到宿舍了么？】
　　十点半发过来的，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她垂睫看着这条消息，回忆起周斯庭第一次加她微信时，给她发的内容跟这条差不多，那时她也延迟了好久才回复他。
　　不同的是，之前他只发了一次就没再问，而今晚他在十点四十还拨了两个电话过来。
　　是不是说明，他有一点关心自己？
　　温梨因为这个细节心跳快了起来，忧愁的心情也轻快了许多。她刚想要回复，来电通知又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来。
　　来电人：z。
　　是周斯庭。
　　温梨的心脏随着这跳跃的铃声飞出心口。
　　她忙下床出寝室，到楼道上接他电话。
　　“喂。”说出口，她才发觉她的声音有些轻颤，她又压低声音，轻声说：“我到宿舍了。”
　　女生嗓音软软的，周斯庭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温梨耳朵被酥了一下，她讷讷地轻声将心里话脱口而出：“那你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呀？”
　　男生低沉的嗓音混着风声传到她耳中，她听到周斯庭说——
　　“听会儿你声音。”


第38章
　　这晚的觉,温梨是彻底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黢黑的天花板。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而她已经因为周斯庭那句话睁着眼两个小时了。
　　只怪她当时太慌张,都没敢去试探着问下去，只是匆匆道了晚安就挂了电话。
　　一晚上心跳都在以不规则的频率跳动，源头都是周斯庭。
　　她克制地在床上翻了一个滚，然后将笑脸埋在枕头里,回味今天周斯庭最后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