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琢 (上官赏花)

　　盛怀民反手叉腰教训女儿：“城里来的，你未婚夫，这还不够你打扮的啊！”
　　盛筱：“……”
　　于是那天她就逃出晋乡了。
　　她没跟沈溪珩说过，那天她肯让他背回家，是存了几分让她那个未婚夫看的小心思。
　　什么城里的小少爷，我随便在路上捡的男人都能让你知难而退。
　　结果……
　　人算不如天算。
　　盛筱躺在床上, 轻叹了声。
　　-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和昨天不一样的是, 高考的倒计时掀了一页。
　　日子的脚步跨进了四月。
　　高三的学习进度如发条收紧, 所有人都在冲刺, 除了已经保送的苏淮南。
　　盛筱中午约他吃饭, 顺道把之前借的笔记还给他。
　　结果到饭点的时候, 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晃了过来, 双手插兜，理所当然地说了句：“南苑还是北苑？”
　　盛筱愣了下，顺口道：“南苑。”
　　沈溪珩点了点头：“那走吧。”
　　盛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
　　沈溪珩眼睛斜乜着看她，像是在等她说话。
　　盛筱抿了抿唇，出教室，他也跟着出前门，盛筱感觉身后缀了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然后步子一拐，下一秒，那人也跟了进来。
　　“诶，小伙子，你干嘛啊！”
　　突然，门口一个阿姨扫帚一拦：“男洗手间在南边！”
　　沈溪珩瞳仁放大，盛筱噗嗤轻笑了声，再抬眸，见他耳尖有些红了，眼睛却盯着她看。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盛筱一看他，他又撇到别处去了，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盛筱心跳忽然鼓了鼓，有些慌乱地把手里的书塞到他怀里，小声道：“一会会。”
　　“嗯。”
　　沈溪珩走出拐角，在课室的走廊边等，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就浮着笑，直到他看见盛筱抱着的几本书是苏淮南的资料。
　　红耳朵变绿耳朵。
　　盛筱出来，从沈溪珩手里接回书，道了句：“谢谢。”
　　“我帮你拿。”
　　沈溪珩声音有些低闷。
　　盛筱说了句：“我能拿。”
　　沈溪珩抽了一本，“你一本，我两本。”
　　盛筱又笑了。
　　眼睛亮得像水洗过后的玻璃，一漾开就有光透出来。
　　沈溪珩：“你刚才洗脸了？”
　　盛筱摇头，嘴角还携着点笑：“天还挺冷的，不洗。”
　　沈溪珩：“那怎么眼睛水汪汪的。”
　　盛筱：“嗯？”
　　沈溪珩大概是见她笑了，心情好了些，“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下回到哥哥画室给我参谋参谋。”
　　盛筱瞪了他一眼，“你脸真大。”
　　沈溪珩发现，只要她高兴了，自己就高兴，“嗯，你脸小。”
　　盛筱边走边抿唇笑，“我刚才没问你呢，你是不是又没饭卡。”
　　沈溪珩：“嗯。”
　　盛筱歪了下头看他：“纪凌峰不是有吗，而且你可以出去吃，干嘛非要跟我吃啊。”
　　沈溪珩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干脆道：“跟你吃饭还需要理由？”
　　头顶的阳光有些烈，晒在盛筱的皮肤上，透着白光，她眼睫长，微眯的时候像有宝石般的流光溢出，沈溪珩下意识，抬手替她挡住了头顶的日光。
　　盛筱愣了愣，声音低了一些，“你没钱下馆子吗？”
　　沈溪珩的手掌忽然落在她脑袋上，笑了：“答错了，所以这顿饭，你请。”
　　盛筱：？？？
　　“诶？怎么是我？”
　　她气鼓鼓地掏出饭卡：“那你等等，我要去充钱。”
　　沈溪珩之前给她充过饭卡的，这小笨猫居然不知道，于是逗她：“那我能吃多少钱，怕一会超了。”
　　盛筱震惊了：“你这人没有上限的吗？有多少都能吃？”
　　沈溪珩摸了摸腰腹：“我这人嘴挑，你也知道的，汤只喝炖得清澈不喝熬的，凉菜有蒜不吃有油味不吃，热菜肉类不新鲜的一口吃不了，海鲜吃咸水不爱吃淡水……”
　　盛筱：“你……”
　　“不过，”
　　沈溪珩眸光朝她侧来，携了丝吊儿郎当的劲：“你请我的话，清粥小菜我也吃。”
　　盛筱斜了他一眼，脸上却还是笑：“我才不信！”
　　调儿软绵绵的，像船上的一朵帆，拽得沈溪珩神思有些摇晃。
　　沈溪珩跟着她进食堂，盛筱视线在平日惯坐的位置扫了一眼，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抬手招了招，而后跟沈溪珩道：“我今天是要请学长吃饭的，谢谢他的笔记。”
　　沈溪珩“嗯”了声，“他不介意跟我们俩一起吃就行。”
　　盛筱：？？？
　　不可置信。
　　她有说过跟沈溪珩一起吃饭吗？
　　“学长。”
　　盛筱过去跟苏淮南打了声招呼，“谢谢你的学习资料。”
　　苏淮南刚站起身礼貌地接过书，眼角的余光里就看见一道压迫感极强的身影，抬眸，是少年英气的眉眼，冷淡道：“走吧，去点菜。”
　　盛筱忙道：“我来，学长想吃什么。”
　　苏淮南：“一起吧，还是跟上回一样。”
　　沈溪珩心里呵了声，上、回、一、样？
　　显得你们很熟是吧！
　　盛筱刚要跟他走，手腕就让沈溪珩轻轻一拉，抬眸，见他神色和煦地朝苏淮南道：“既然是请学长，那得点多一点，筱筱坐在这看着东西，我跟他端来。”
　　盛筱嘴角扯了扯，手心里的饭卡被他抽走，盛筱心头在滴血。
　　沈溪珩身形高瘦，苏淮南跟他站一起也不矮，只是从背影看，盛筱发现沈溪珩的肩很宽，像太平洋广阔的海岸线。
　　小时候听外婆说过，找对象要看这个人的肩膀宽不宽，如果又宽又平的话，说明他没受过委屈，从来不知道缩头缩尾是什么姿态。
　　“学长还有笔记要借吗，我一天出两块钱租。”
　　沈溪珩双手环胸，站在苏淮南身侧等菜。
　　苏淮南扶了扶眼镜，嘴角淡笑：“曲赠有缘人，知识也是一样，不唯金钱论。”
　　沈溪珩眉眼带着笑，淡声道：“如果我是你，这顿饭都吃不下了。”
　　苏淮南云淡风轻：“师弟，显然我不是你，学妹请的饭自然吃得香。”
　　沈溪珩心里沉了沉气，这个苏淮南现在保送了就回学校祸害小妹妹，想毕业前来点黄昏恋是不是！
　　这会食堂阿姨把铁板烧递出窗口，在打卡器上输了价格，沈溪珩拿出盛筱那个套了粉色编织卡套的饭卡，说了句：“这顿饭我请你，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苏淮南：“这明明是学妹的饭卡。”
　　沈溪珩笑了：“她的卡，我的钱，在一起了。”
　　苏淮南：“……”
　　这个师弟好幼稚。
　　两人把饭端回座位，沈溪珩腿长，直接占到了盛筱隔壁，“学长，我对面的座位给你。”
　　苏淮南微微一笑，“两个大男人的面对面吃饭多尴尬啊。”
　　说着，他把餐盘放在了盛筱的另一边。
　　盛筱：？？？
　　意思就是你们俩男的坐我一左一右就不尴尬了吗？
　　她端过自己的饭，肚子都在叫了也没功夫理会他们，只是吃着吃着，感觉到食堂里经过的人都朝他们这儿瞟了两眼。
　　盛筱低声朝沈溪珩道：“感觉我坐你们两个大男生中间像被人挟持。”
　　沈溪珩手肘撑着桌沿，轻笑了声：“知道还是跟我单独吃饭才香吧。”
　　盛筱：“……”
　　这个推论是怎么得出的。
　　“学妹，之前你问的树莓派到了，我们准备做一个物联网实验，你一会有空可以跟我去看看。”
　　盛筱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沈溪珩手里的叉子戳了下铁板，耳边是盛筱和苏淮南的讨论，他安静地听了一会，没出声。
　　这会过道上有人经过，端着餐盘挤挤嚷嚷的，沈溪珩撑在桌沿上的手微微推出去，就在那群学生涌过来时，桌上的餐盘被人一撞。
　　“嘶！”
　　盛筱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看沈溪珩，就见他低着头，眉头紧蹙，掌心捂着左手小臂，视线扫到桌上的铁板，他点的一份烤鱿鱼，上面的菜还滋滋冒着烟，只是此刻刀叉掉在地上，餐盘歪斜，情急下盛筱脱口道：
　　“哥哥，你烫到了？！”
　　这声哥哥酥酥麻麻的，沈溪珩倒没觉得多痛，淡定道：“嗯，没事。”
　　盛筱低头，把他捂着伤口的右手掀开，“我看看。”
　　沈溪珩抿着唇：“真没事。”
　　盛筱看到这个地方，心头不知怎么地就跳了下，左手前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盛筱也曾经在这个地方咬了一口。
　　少女眉头凝起的模样，让沈溪珩想起今早语文课上讲的一个名词解释，他那会在课上看其他教材，他有时候喜欢用这个学习方法，做贼的时候更聚精会神，上哪个课就看别的书。
　　但当老黄把盛筱叫起来的时候，他听见女孩在说：“皱月，是指月光铺洒在水面上，因风吹拂时现出的波光粼粼之景。”
　　此刻盛筱蹙起的眉眼，就是皱月。
　　忽然，一道软风拂过他发烫的地方，沈溪珩眉头蓦地一凝，低声道：“筱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