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梦游 (甜嘤)

　　她当时表示疑惑的时候，陆琬琬只说：“人家在跟你开玩笑，怎么会真的让你请吃饭啊？”
　　时月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又问：“那你还记得，那天背我来医务室的人是谁吗？”
　　陆琬琬支支吾吾了半天，随手往操场上一指：“是计算机系的，喏，正在那儿打篮球，个子最高的那个。”
　　时月抬头看了一眼，下午柔和的光晕里，陈叙恰巧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眼皮突兀一跳，陆琬琬在她耳边说：“是不是还挺帅，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很久以后时月想，她后来之所以会和陈叙谈恋爱，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
　　大学时光漫长而无趣，那会儿大家都在谈恋爱。
　　她当时刚被裴子洲伤害得太深了，正处于对自己的极度怀疑里，急需一场恋爱，来证明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尽管在后来，她意识到——自我的价值感并不应该靠是否被人喜欢来获取。
　　但她当时太慌太乱了，只能抓住这一根稻草，来让自己得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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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晏冬拇指上抬，漫不经心将沈浩的电话挂掉。
　　安静狭窄的车厢内，掐掉电话声后，只余下绵长的沉寂。
　　他们的通话结束在沈浩那句——“你当时被时月拒绝，那么伤心，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到医院……”这里，就戛然而止。
　　即便不用特地整理，时月也基本上能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送她去医务室的人压根不是什么陈叙，而是迟晏冬。
　　——陆琬琬帮她加他的联系方式时，用的并不是她的账号，而是她自己的小号。
　　时月不知道陆琬琬为什么要那么做。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
　　时月咬了咬唇，事情过去很久，再计较也没什么意义。
　　但是她又不想要直接将这件事揭过去。
　　迟晏冬已经将她手里的手机重新接到他自己手里，越过她的肩膀，再次将手机丢到中控台上。
　　他的身体稍稍上抬，两人更加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侧脸与侧脸的皮肤相贴，时月下颌落进他凸起的锁骨中间，轻轻嗅了一下他身上清冽干净的雪松香气，混杂在冬日的冷气之间，凛凛不可接近的感觉。
　　“被拒绝，是怎么回事？”她软声。
　　其实心里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沈浩的那些话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么伤心。”
　　“喝酒喝到胃出血。”
　　印象里，迟晏冬好像是病过一阵子。
　　当时学校论坛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以讹传讹到了说他“从小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了上面。
　　——这太扯了。
　　一开始大家还不信。
　　直到后面有人发了迟晏冬晕倒的视频，他脸色苍白，额上青筋暴起。
　　该是很狼狈的模样。
　　但他额前碎发凌乱，冷汗淋漓，皱起的眉头令人想起在寒冬里簌簌轻颤的松枝。
　　零落白雪压下来。
　　有一种极致的、破碎的、落落寡欢的好看。
　　时月还记得，赵声声当时在宿舍里哭了好几天，直到后来沈浩他们出来辟谣，说迟晏冬只是胃病犯了。
　　谣言才得以稍微止歇。
　　时月呼吸蓦然一顿。
　　从未想过，当时当作八卦来听的东西，竟然同自己相关。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又问了一遍：“当时是怎么回事？”
　　迟晏冬眼睫轻垂，宽大手掌虚拢着她后腰，似有些无奈地啧了声：“沈浩说得太夸张了，其实没什么。”
　　时月不作声，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迟晏冬被她盯了整整两分钟，终于招架不住，无奈：“就是加了之后，她给我发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你好，我是时月。】
　　第二条：【我好喜欢你们院的陈叙，请问，你有他联系方式吗，可以推给我吗？】
　　至于喝酒——
　　迟晏冬抬起手，稍带些茧的手指慢慢盖在时月纤薄的眼皮上，他哑声道：“你先闭上眼，我再跟你说。”
　　时月“哦”了声，重新将脑袋埋进他胸膛里。
　　男人漫不经心捏着她耳垂，轻描淡写道：“我当时——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看的电影里，那些大人失恋的时候，都是借酒消愁，然后我就去了。”
　　他言简意赅，说这些时，嗓音里甚至还含了几分淡笑。
　　时月眼眶热了热，不由得道：“那也不能喝那么多啊。”
　　迟晏冬轻哂：“没多少。”
　　时月撇了撇嘴，明显不信。
　　迟晏冬又道：“我酒量很差，你知道的。”
　　时月嘟囔：“你装的。”
　　“……”
　　时月抬起头：“那天在容城和李明峰他们吃饭，你装醉的。”
　　“……”迟晏冬沉默片刻，倾身亲了下时月，“我们阿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时月哼唧了声，没理他。
　　迟晏冬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时月说：“你后来每次喝酒，都比那天喝得多，但是没醉。”
　　“……”
　　时月：“你根本没有用心隐藏，你故意让我发现你对我……”
　　“我对你什么？”
　　时月转过脸，慢吞吞道：“你喜欢我。”
　　说到“你喜欢我”几个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时月胸腔里忽地涌起一阵热流。
　　她鲜少如此给他人下“你喜欢我”的定义。
　　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怀疑，对方究竟喜不喜欢她。
　　她抿了抿唇，唤道：“迟晏冬。”
　　“嗯？”
　　“我感觉我好像被你的喜欢宠坏了。”
　　她有时候真的坦诚得过于可爱。
　　迟晏冬将她后颈向下压了压，两人的唇角轻轻慢慢地挨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说？”
　　时月说：“我好像真的很相信很相信你很喜欢我，如果你是骗我的，我很危险的。”
　　说到这里，心里又涌上几分不安。
　　迟晏冬微抬起下颌，唇舌沿着她下颌一路吻过去。
　　她的下巴微仰着，露出一截洁白却脆弱的脖颈线条。
　　她脖颈处的皮肤很敏感，被他嘴唇划过，连喉咙深处好像都泛着痒。
　　迟晏冬呼吸稍重了些，先是用嘴唇含住她喉咙处的那块皮肤，然后开始啃咬，雕琢。
　　他的力道并不算轻，痒和麻中又透着若有似无的疼痛。
　　时月眼睫上凝起一阵一阵水汽，凝结成珠，摇摇欲坠。
　　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优越的鼻梁上。
　　男人动作微顿，攥住她肩膀的那两只大掌愈发用力，快要将她骨头捏碎。
　　迟晏冬用力咬住她脖颈上脆弱的皮肤，嗓音沉哑带着几分威胁问：“那你要不要喜欢我？”
　　窗外山风忽而号叫，如同野兽的怒吼。
　　一截断裂的树枝被大风刮到了他们的车窗上。
　　似在急急催促她的答案。
　　时月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下，感受到落在她身后的那只大掌沿着她脊柱线条，一点一点蜿蜒而上。
　　带着滚烫的热度。
　　时月眨了眨眼，听见他嗓子压得愈发低。
　　“要不要喜欢我，嗯？”
　　他这样问，好似不给她拒绝的空间。
　　下一刻，却又无奈似地，腔调拉长，更加用力地啃她，咬她。
　　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
　　“时月，你喜欢我。”
　　明明是陈述句，却被他说得好似祈求。
　　时月眼睫上那些水珠更加摇摇坠落，她咬住唇，尝到一片咸苦水汽。
　　双手拢住他后脑勺，终究还是叹了声气，软声道：“迟晏冬，我已经喜欢你了。”
　　话音落，方才还在她身上胡乱作乱的男人，身子陡然僵住。
　　半晌，迟晏冬整个人如同脱力般，重重地跌落下去，顺带着，将时月一起压进他怀里。
　　他的双臂依然用力箍着她，怕她逃跑似地。
　　他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身体里。
　　时月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没有挣扎，任他抱着。
　　良久，迟晏冬却又道：“再说一遍。”
　　时月懵懵懂懂：“什么？”
　　迟晏冬重复：“再说一遍。”
　　时月愣了愣，似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着迟晏冬，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好笑道：“你是小朋友吗？”
　　言毕，后腰被男人轻轻拍了下。
　　力道不大，但羞耻感十足。
　　时月又好气又好笑，双手捧住他的脸，问道：“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嗯？”
　　时月说：“收到那些消息的时候，知道我和陈叙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迟晏冬抬手揉了揉她锁骨处被他咬出的一块青紫色印记，哑声：“还好。”
　　他掀了掀眼皮，想到什么，笑道，“我说还好，你是不是就不可怜我了？”
　　“……嗯？”时月没反应过来。
　　迟晏冬道：“我很难过，当时痛苦得快要死去了。”
　　他这话似真似假，时月不知他是真心，还是真的只是开玩笑。
　　她咬了咬唇，重新趴下去，搂住他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