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梦游 (甜嘤)

　　譬如, 同样只是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但迟晏冬现在的状态，明显比先前要看起来轻松愉悦很多。
　　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他方才下车的那二十分钟里, 遇到了什么让他心情大好的事情？
　　时月鼓了鼓嘴。
　　又想到，刚才在她提议让他假扮她男朋友后, 迟晏冬的神情。
　　其实她那段话说得很没有逻辑。
　　她自己心里十分清楚，可这样的事情, 她也不晓得要如何自在地说出口, 因此只好扯上那样荒谬的理由。
　　听见她的话, 迟晏冬侧过头, 浓睫微垂, 淡睨着她：“为什么？”
　　故事很长。
　　理由解释起来很复杂。
　　时月踌躇道：“你能不能不问?????为什么。”
　　“可以。”迟晏冬淡淡地移开眼，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他修长指节压着方向盘，硌在腿侧的彩虹糖盒子触感突兀地清晰起来。
　　他眉梢微抬，这才想起，方才他从徐未名那儿顺的彩虹糖忘记给她。
　　他侧过身, 手指插/进裤兜里，摸出彩虹糖盒子丢给她, 若无其事地扫她一眼：“跟裴子洲有关？”
　　“欸？”
　　时月拿起彩虹糖的盒子, 也没跟他客气, 小心翼翼抠开盒盖, 倒了两枚糖果出来, 慢吞吞塞进嘴里。
　　她不想回答的态度太明显。
　　迟晏冬沉吟片刻：“你总要告诉我是因为谁，我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演。”
　　他的嗓音慵懒闷沉，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时月就觉得，难怪人家创业那么成功。
　　看看，就只是让他帮忙假扮一下她男朋友，他态度都如此认真。
　　他这么专业，时月作为主人公，自然也不能消极怠工。
　　她无意识地皱了下鼻子，有些无奈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沮丧道：“确实是因为他。”
　　她说：“这个事情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就当我自尊心作祟吧，我以前喜欢过他，他也知道我喜欢过他，所以我不想让他觉得——”
　　“不想让他觉得你还喜欢他。”迟晏冬眉骨稍抬，波澜不惊地接道。
　　“嗯嗯。”时月也没否认，“是这样。”
　　“要演多久？”迟晏冬问。
　　时月神情稍愣，想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不知道他要在这里待多久。”
　　时月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转头问迟晏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离谱？”
　　“还好。”迟晏冬压了压嗓子，瞧着她，像是极轻巧地低笑了下。
　　还好的意思就是，确实有点离谱。
　　时月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叹气道：“我也觉得我很离谱。”
　　“那还演吗？”迟晏冬侧目看着她。
　　“演……吧？”时月踌躇道，“主要是，他来得太突然了，我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不自觉地抠动绕在身上的安全带，低声道：“我之前，喜欢了他很多年。”
　　她说：“你可能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能单恋一个人那么多年，老实说，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话音落，却听迟晏冬忽而笑了声。
　　他眼睫低垂，侧眼看着前面车窗玻璃不知在发什么呆，嗓音极淡地道：“可以想象。”
　　“嗯？”时月怔愣片刻，忽然想起，迟晏冬之前说过，他有过一个暗恋的人。
　　思及此，她顿觉两个人同病相怜，同迟晏冬讲话的语气都热切了不少：“对吧！！！”
　　她平日里性子都淡，难得语气这样激烈地讲话，迟晏冬视线从外面收回，觑向她，漆黑瞳孔里晕起几分淡笑来。
　　他低“嗯”了声，很无奈似地：“对。”
　　时月说：“所以，你也理解我为什么想让你假扮我男朋友对吧？”
　　“理解。”他的嗓音淡淡。
　　时月顿了两秒，激烈的情绪过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她在自己座位上坐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安全带，忽然听见迟晏冬说：“但是。”
　　时月转头看向他。
　　迟晏冬视线淡淡扫向她：“如果只演一天，我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持续的时间比较长，我可能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他的语气温淡，这话说得很真诚。
　　时月稍稍一怔。
　　对哦。
　　她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
　　“那——”她看着他，“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迟晏冬抱着手臂，懒散靠在车坐上，神态间多少有了点事不关己的味道。
　　时月本来还觉得自己想了一个好主意，转眼间这个好主意就被发现了大bug.
　　她捏着手机，病急乱投医，甚至开始开始在某度里搜索：普通人怎么快速入门表演？
　　词条才刚跳出来。
　　身前蓦地笼下一片阴影。
　　迟晏冬不知什么时候，身子倾了下来。
　　他那一侧窗户照来的天光，全被他的身体隔绝在了外面。
　　车厢里空间实在狭小，加上热烘烘的暖气蒸腾，他这样一靠近，独属于他身上的那阵香水与烟草混杂在一起的香味，愈发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侵袭了时月的鼻腔。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每次时月嗅到，都从心底滋生出一种奇妙的幸福感。
　　她不知道他用的那款香水的调香师在制作那一款香水时，是想要达到一种什么样的效果。
　　总之，譬如此时，他靠近她时。
　　她的脑子里忽而浮现出雪夜里一幢烧着壁炉的小木屋，里面有干净的皂角与白衬衫，以及刚出炉的香喷喷的烤面包。
　　温暖得让人想要就此沉溺进去。
　　时月抬起脸，挺翘的鼻尖不可遏止地蹭到他的衣襟上。
　　男人火气高，胸膛上甚至挟来一阵浓浓暖意。
　　她的目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想问他有什么事。
　　下一瞬，迟晏冬忽而抬起手，骨节匀称的手指压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他的拇指漫不经心按了下旁边的按钮。
　　屏幕瞬时熄灭。
　　迟晏冬手腕微动，顺势将她手机抽走，丢到一旁的中控台上。
　　“别查了，互联网不会告诉你答案。”
　　“哦。”时月也懂，她只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迟晏冬重新坐回去，坐好，才抬起眼，漫不经心扫她一眼，提议道：“不然——”
　　他躬身，将时月刚刚放到中控台上的彩虹糖的盒子又重新拿了起来，倒了两颗丢自己嘴里，懒声道：
　　“我们，就谈个真的恋爱？”
　　他的唇角微微往上翘着，这话说得很随意，很像是心血来潮的发言。
　　时月愣了愣。
　　第一反应，他是在开玩笑。
　　可男人说完这句话后，视线突兀地转了过来。
　　他白而薄的眼皮稍稍上抬，眼尾压出一道上翘的纹路来。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神情像是散漫，又像是很认真。
　　时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不知道算不算表白的操作，直接砸懵了脑袋。
　　迟晏冬懒散地抠动着彩虹糖的盒盖，直到嘴里的糖果咽进喉咙里，才挑起眉，淡觑了一眼时月：“考虑一下？”
　　他说：“反正我们也演不好，但假如这件事情是真的，一切烦恼就迎刃而解了。”
　　……他说得好有道理。
　　时月蠢蠢欲动。
　　但是。
　　她说：“这对你还说，好像也太不公平了。”
　　她还记得，迟晏冬说过。
　　他还没有谈过恋爱。
　　她这人包袱重，总怕伤害到别人，因此不管做什么事，都显得很优柔寡断。
　　迟晏冬弯腰，又从盒子里倒了一枚彩虹糖出来，摊开掌心，递到时月面前。
　　时月怔愣两秒，抻开手指，捏起糖果。
　　指腹触到他掌心，感受到一片温热。
　　迟晏冬垂睫，眼皮半耷着，停了两秒，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轻笑了声，侧睨着时月：“我初吻都在你那儿了，还介意一个初恋？”
　　他又提起昨晚那个意外的吻。
　　时月耳尖烫了烫：“那不一样，昨天那个是意外。”
　　“噢。”迟晏冬懒懒应了声，“就是说，我的初吻没有初恋重要。”
　　“……”
　　他脑回路不正常。
　　时月不知道怎么接话。
　　见她沉默，迟晏冬偏了偏头，慢悠悠地说道：“那就只能我们两个穿帮，然后一起被你喜欢的那个人嘲笑了。”
　　时月耳朵敏锐捕捉到“喜欢的人”这几个字，下意识反驳：“不是。”
　　迟晏冬：“不是什么？”
　　时月：“不是喜欢的人。”
　　她这话在这时候说，毫无说服力。
　　话音落，就听见迟晏冬轻轻缓缓地嗤笑了声。
　　时月：“这件事很复杂，我不是因为还喜欢他才……让你假扮我男朋友的。”
　　迟晏冬侧眼瞧了她一眼。
　　大概因为这话题太敏感，她耳后根全红透了。
　　迟晏冬轻飘飘地移开视线，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抬腕看了眼手表，问她：“你心上人马上就来了，你想好了吗？”
　　“……”时月放弃和他解释，摇头，“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