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目乐队 (象馜)

　　失焦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谢烯动了动发僵的指头，看了一会桌上的饭菜，要了打包以后，结账走出餐厅。
　　离开的方向不是朝着电玩店的，而是往家的方向。
　　虽然突然在沙漠上看到绿洲，但这并没有让谢烯的脚步变快。
　　他下了车，甚至用比往常更慢的速度，走进家门。
　　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因为父母都忙，总是比别人家迟一些才开饭。唯一不一样的是，今天三个人都在桌上吃饭，甚至连他都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了。
　　谢烯迎着餐桌上三个人诧异的目光，走进厨房，把打包的饭菜放进冰箱。
　　谢熠第一个反应过来，问谢烯：“哥，你吃了吗？”
　　谢烯回答：“还没。”
　　接着谢天勇也反应过来，放下碗筷，起身也进厨房，说：“没吃刚好，坐着一起吃。饭还有，我帮你盛。”
　　谢烯拿了筷子，接过谢天勇帮他盛好的饭，说了句：“……谢谢爸。”
　　谢天勇睁大了眼睛看着谢烯，庆幸谢烯已经把碗接过去了，不然他一定拿不住。
　　回到餐厅，谢烯在谢熠边上坐下，谢天勇夹了个大鸡腿给他，然后不忘也给谢熠夹一个，最后再给老婆夹一个，虽然到他这儿，一个鸡腿也不剩了，但谢天勇依旧非常乐呵。
　　许久没有一家四口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了，虽然妈妈和谢烯截止目前还一句话没说过，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令人拿捏不准，不过光是眼前的光景，已经够谢熠心里跟甜豆一样，高兴好一会了。
　　谢熠嘴角偷偷上扬着，把饭扒进嘴里，就在这个时候，谢烯十分突然地开口说了一句：“妈……爸……我可以进公司，学一些东西吗？”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愣住了。
　　内心被撼动程度最深的，当属谢烯的妈妈。不仅仅因为谢烯语句上表达的意思，还有他刚刚开口的第一个字。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听谢烯叫她“妈”了。
　　其次，是谢熠。
　　谢天勇因为最近和谢烯地下接触比较多，虽然这一步比他预想的提前了超乎想象多的时间，但毕竟还是有预想过，所以稍感震惊之后，谢天勇很快就展露笑容，刚想回答，又把话止在了喉间，碰了碰眼角略有湿润的夫人，把表态的机会让给她。
　　“可以啊。”不善表露情绪的田倾云反应过来之后，尴尬地抽出抽纸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笑中带泪看着谢烯，又说了一遍：“当然可以。”
　　谢烯看着越说眼眶越红的妈妈，点了点头，垂下眼眸，把因为自己的幼稚而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的伤感藏进眼眸里，慢慢地继续吃着这顿久违的饭。
　　时间往后推移两个小时，此时，羽梵穿着白T热裤，踩着人字拖，手上拎着一个一个扎紧了口子的白色塑料袋，在食指上转着。
　　如此闲散地从小区走进楼栋后，楼栋正门黑漆漆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把羽梵吓一大跳。羽梵慢下脚步，侧目心想这人是谁，一个人没声地坐在没光的地方，怪渗人的，仔细再一瞧，轮廓有点像谢熠。
　　羽梵顿了顿，走近了看，还真是谢熠。
　　“谢熠？”羽梵喊了他一声，见仿佛把自己揉进暗处走着神的谢熠抬起了头看她，羽梵忽然心一提，走到他身边，满脸担心地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我家楼下？”
　　羽梵说完，想起什么似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确认了眼。
　　“就是想来找你说说话。”谢熠看到羽梵，眼里的神又回来了。他向羽梵伸了伸手。
　　羽梵收起手机，过去拉住谢熠向她伸来的手，挨着他坐下，问：“那你怎么也没发消息给我？”
　　谢熠也觉得自己矛盾，缓了下才回答：“……又想一个人想点事。”
　　羽梵困惑地歪了歪头，随后抬手摸摸谢熠的头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熠看着羽梵，眼里好像蒙着一层雾。
　　可是羽梵等了半天，却没听到谢熠直接的回答。他看了看羽梵手上的塑料袋，表情里蕴着一股温柔的气息，问羽梵：“你从哪里回来的？”
　　“小区外面的果仁铺。”羽梵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说：“我妈突然想嗑瓜子，叫我下楼帮她买。”
　　两个人相视一笑。
　　谢熠又陷入沉默，羽梵也没催他，两个人安静地待了一会。
　　终于，谢熠整理好思绪，开口对羽梵说：“我好像又可以做音乐了。”
　　“什么？”羽梵是真的没理解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咚咚——咚咚——”，开始加快。
　　“我哥突然说，想进公司学习。”事发突然，且谢熠都做好了把音乐封箱，走商路的准备，这会儿给他来了个180度，连做梦到做不出来的转变，着实让他有些懵：“家里好像不是很需要我来继承家业了。”
　　虽然上半句的内容，羽梵也是刚刚得知，但毕竟比谢熠多知道了一些情况，所以羽梵也不是多意外，嘴角已经开始咧了起来，听到下半句的时候，羽梵实在没忍住，弯起眼角，整张脸都绽开了笑容。
　　“本来就没人需要你来继承家业啊。”羽梵很想这么对谢熠说，但这么一说就要暴露太多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的东西了，于是她只是捂着肚子任自己这么笑着。
　　好在，“我好像又可以做音乐了。”这几个字，也足够让羽梵笑成这样，所以谢熠也不觉得哪里奇怪，看到羽梵笑得停不下，虽然愣了一会，但最后也跟着笑了。
　　手机在裤兜里发出震动的声音，羽梵笑着接了起来，那边传来母亲大人暴躁的声音：“你去哪里买瓜子了？我都准备睡觉了。”
　　羽梵忘形的笑容立马消失无踪，她眼睛不带眨一下地回说：“楼下果仁铺没开，我去前面超市了。”
　　“去超市也该回来了啊。”
　　“不是我们平常去的那家，是过桥那家。”
　　“你跑那么远去干嘛？中间不是还有一家水果摊也有卖瓜子吗？”
　　瞎话猝不及防被戳穿，羽梵紧张地看了谢熠一眼，磕巴道：“……有吗？没有吧。”
　　“算了算了，你回来吧。”母亲大人语气里尽显嫌弃：“让你帮我下楼买个瓜子，感觉你都快出省了。”
　　羽梵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咣”地一声，紧接着又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
　　羽梵正狐疑着，就听听筒里的声源逐渐近了，母亲大人问她：“你折回来了没？”
　　羽梵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楼道里亮起来的光，“啊？”了一声。
　　“你折回来，我跟你说那水果摊肯定有，我自己过去买。”
　　说着，就见母亲大人从楼道里风风火火走出来。
　　羽梵僵在原地，还没开始在心里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的咒语，就先一步和母亲大人四目相对了。
　　呆在原地的不仅仅有羽梵，还有羽梵妈妈。
　　她挂断电话，视线在羽梵和和她在一起的男生身上来回瞟了瞟，带着怀疑的表情，慢慢走到他们面前。
　　“这不是谢熠吗？”羽梵妈妈走近了，才发现是认识的人，不过表情也没放松多少，问他：“你怎么在这呢？”
　　谢熠倒是没什么，他随时可以坦诚相待，不过在开口之前，谢熠还是看了羽梵一眼，因为不确定羽梵是怎么想的。
　　“他来找他朋友的，我们正好遇到。”羽梵果然还没做好准备，替谢熠回答妈妈的问题。
　　“哦？”羽梵妈妈半信半疑看着谢熠，问：“你朋友也住这个小区？”
　　谢熠尊重羽梵，顺着她的话说：“是啊。”
　　羽梵妈妈嘴角维持着一定幅度的笑容，和谢熠互相客气地看了对方一会，紧接着，她视线慢慢向下，落在了羽梵手上的塑料袋上。
　　完蛋。
　　羽梵心想，这可太难圆了。
　　于是她立即放弃用一个扯淡圆另一个扯淡的无限循环行为，对谢熠说：“你刚刚不是说，准备回去了吗？”
　　谢熠看着羽梵在妈妈的一双鹰眼下无法使得很明显的眼色，秒懂：“对，我准备回去了。那……阿姨再见。”
　　“好呀。”羽梵妈妈用一副看穿一切的笑容看着谢熠，对他说：“你慢走。”
　　谢熠看了羽梵一眼，战略性撤退。
　　母女俩站在原地，目送谢熠离开后，羽梵妈妈终于收起笑容，看着羽梵问她：“你和谢熠在谈恋爱吗？”
　　羽梵没想到妈妈这么直接，不论是她的表情还是语气，都让她小心肝一颤，下意识回答：“没有啊。”
　　羽梵妈妈明显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依旧盯着羽梵看。羽梵心里虚，挽着妈妈的胳膊往楼道里走，一边走一边笑，企图萌混过关。
　　妈妈语???*重心长叮嘱她：“你现在可是上高二了，关键时期，眼睛一眨就高三了，不能在这个时候早恋分心的，知道吧？”
　　羽梵掩饰地回答：“哎呀，我知道。”
　　妈妈不放心，又说了一句：“谢熠高考已经结束了，他无所谓，你不能看他长得俊，就一头陷进去的，知道吧？”
　　羽梵耍赖地晃了晃妈妈的胳膊，语气拖拉地回她：“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