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风起 (承珞)

　　到楼上的时候, 孟葭已经开始在准备晚饭了，瞧见丛夏回来也没说什么。
　　她本身就不是否定周嘉誉，只是不希望丛夏在大好年纪做错误的事。现在高考也已经过去了，疲于奔命的生活也已经暂告一段落，丛夏想做什么都随她吧。
　　回到房间, 丛夏换下了为考试准备的运动裤白短袖，在衣柜门口站了许久, 最终拿出了那条去年生日买的蓝白格子裙。
　　洗了洗脸, 没有化妆, 简单涂了一下唇膏, 让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略?????微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
　　“妈妈, 我晚上想出去玩。”
　　“去吧，早点回来。”孟葭放下手里的活，又给丛夏转了几百块钱。
　　“谢谢妈妈。”
　　再下楼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下来，黄昏时分，太阳已经的快要西沉，霞光温柔，这注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周嘉誉也把准考证纸笔都放了回去，下楼的时候还拿了两罐冰可乐，分了一瓶给丛夏。
　　少女蓝白色的裙角，散下来柔软的长发，干净的白色鞋子，让人挪不开眼。
　　夏日里，流窜的热气，怎么也消减不了的躁动。冰可乐里浮动的二氧化碳不时可以听得到咕嘟咕嘟的气泡碰撞声。
　　丛夏接过了可乐，和周嘉誉一起走向公交站。
　　黄昏已近，来往的车辆，温柔的霞，在公交车的窗格中里簌簌地闪过，两人极有默契地都没有谈论考试，而是说起了暑假，说起了这个漫长温柔的夏天。
　　“一会吃什么？”丛夏连吃了几天的米饭青菜，早就已经腻烦了，今晚她想吃点好吃的。
　　“吃火锅？”周嘉誉扬了扬眉毛。
　　“好啊，再给我加五份猪脚？”丛夏倒是记得很清楚。
　　一转眼，运动会已经过去了快有一年，时间过得可真快，现在高考都已经结束了，微博的热搜词条充斥着高考的词条，各个商场里游荡着刚刚解放的学生们，周嘉誉和丛夏找到林骁他们汇合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饭点。
　　排队的时候，孙橙瑶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夏夏，我们明天去逛街吧，我都好久没有买衣服了。”
　　“夏夏，今晚你还睡嘛，晚上我们去唱歌吧。”
　　“夏夏，明晚我们再去看个电影吧，我还想喝那个新出的奶茶！”
　　周嘉誉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直到听到了明晚孙橙瑶也要约丛夏，抬手了碰了碰林骁，直接说道：“丛夏明晚有事。”
　　“什么事啊？”孙橙瑶一脸好奇。
　　别说孙橙瑶，连丛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晚能有什么事。
　　“你忘了，我爸爸说明天请你和叔叔阿姨吃饭。”周嘉誉张口就胡说的本事倒是很抗打，脸不红心不跳，说的煞有其事。
　　“什么时候说的？”
　　“就刚刚咱们回家的时候啊。”
　　林骁倒是很快理解了周嘉誉的意思，拉着一边还问个不休的孙橙瑶去了隔壁的甜品店，“你不是说想吃草莓蛋糕嘛，走走走，现在就给你买一个。”
　　剩下两人继续坐在门口排队。
　　“咳......明晚有空的吧。”周嘉誉瞧着孙橙瑶和林骁走远，才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
　　丛夏憋着笑，故作镇定地挑了挑眉毛，一脸真诚，“你不是说，明晚叔叔邀请我吃饭吗？”
　　周嘉誉一时语塞，干笑了两声。
　　认识这么久，周嘉誉这家伙向来都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考试，模拟，甚至是去招飞，他都显得格外漫不经心，似乎对一切都没有那么在意，一切又都在他的计划中。
　　此时此刻，他却没有那么从容，话音有些颤抖，只有目光很陈恳，望向丛夏，在等一个答案。
　　“明晚见。”丛夏轻笑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弧度格外好看。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周嘉誉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刚好火锅店叫号，孙橙瑶和林骁也提着一整个草莓蛋糕回来了。
　　翻滚着的红油锅，看起来就让人咂舌。满满当当地点了一桌嘈杂的人声里，四人举起杯碰在一起。
　　“高考结束啦！”
　　短短的一句话，背后是一年来，甚至更久更久的时间的努力煎熬。
　　破天荒的，丛夏也喝了点啤酒，但她酒量还好，至少一杯不会醉成像孙橙瑶一样。
　　可能是酒精起了刺激作用，也可能因为这一年实在实在太难了，孙橙瑶一边咽着草莓蛋糕，一遍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慢慢失控到大哭。
　　“累死了，真的累死了。”孙橙瑶哭得有些哽咽，嘴里含糊不清。
　　丛夏抽了纸巾仔细地给她擦着眼泪。她是能理解那种挣扎和无力，就像是久久绷起来的弦，猛地一松懈，就会和失重了一般疲惫恍惚。
　　只是她习惯了坚强，习惯了用平静去粉饰自己所有的恐惧不安。
　　二模考试成绩陡然下滑的时候，面对蒋珍霞和孟葭的双重压力，曾经有很多很多个晚上，做完模拟题她都头疼欲裂，需要止疼药勉强支撑。她和周嘉誉的事情传遍全校的时候，同学老师们审视的目光，无休止的谣言，她也挣扎着叫自己闭目塞听。
　　但这一切，没有人知道，包括周嘉誉。
　　她始终觉得，人这一生，要面对很多很多课题，有些有幸有人能会帮助你一切面对和解决，但有些注定是孤独斗争。
　　而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平静下波涛汹涌，即使心如惊雷，依然面如平湖。
　　耳边还有孙橙瑶的哭声，想到这，丛夏恍然抬头，莫名的怅然若失，看着坐在对面的周嘉誉，一时感慨万千。
　　那么他呢？他有看穿自己这些洋装，这些坚持吗？
　　周遭有些嘈杂，处处弥漫着烟火气，看向周嘉誉的那一瞬间，丛夏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心颤了一下。
　　少年长得是那么明朗英俊，高挺的鼻梁，眼尾微微挑起来的桃花眼，深邃的眼窝，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目光闲散平静。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此强烈。
　　丛夏一直都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意义上喜欢上周嘉誉的某个瞬间，或许是他飞身过来护住她的那一刻，或许是招飞前夕她目送他上车的那一刻，或许是新年漫天烟火里他说丛夏我喜欢你的时候。
　　而现在，此时此刻。过往的所有点滴涌在一起，本将要被声势浩大的点燃，却意料之外地融化在了最简单最平常的一次对视里。
　　沸腾的锅子雾气升腾，人声鼎沸时，她真的期待着周嘉誉在身边，而恰巧他就身边。
　　很平静，很平静。
　　周嘉誉笑了，只是笑着。
　　林骁赶紧又切了新的蛋糕递给孙橙瑶，手忙脚乱地去哄。其实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两人青梅竹马般的长大，关系早就不需要靠什么身份去证明。
　　孙橙瑶是喜怒哀乐行于色的小孩子脾气，林骁是能时时刻刻接住她所有情绪的那个人。
　　吃过了火锅，四个人一起去唱歌，又点了不少的酒。
　　看着周嘉誉面不改色的喝了一罐又一罐，丛夏才知道他的酒量这么好。
　　一直闹到了快要十二点，孙橙瑶完完全全哭累了，唱累了，发泄累了，醉倒在了林骁的身边，终于安静了下来，嘴里只剩下下了呢喃着的回家。
　　林骁背着她，和从小一样，在路边拦了辆车送她回家。
　　六月的晚上，偶尔还有点微凉的海风缓缓吹过，潮湿温暖的空气，醉人的晚风，到了该看海的好时节了。
　　周嘉誉走在丛夏的旁边，沉默了半晌，尝试着越靠越近，最终鼓起了勇气握住了丛夏的手。
　　从来没有和任何异性牵过手，被触碰到的那一刻，丛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永远没有比肢体接触更让人有安全感的事情了。
　　他的手掌很暖很暖，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顺着皮肤纹理，那种欣喜和温暖融化进血液，直到流向心底。
　　“周嘉誉。”丛夏喊得很小声，像是呓语一般，还带了撒娇的意味。
　　“嗯？”
　　“好喜欢你。”
　　海风吹来了要盛夏里的好消息，月光下十八岁的末尾最让人心动的信号。
　　周嘉誉的心脏猛地一滞，顿住脚，整整反应了五秒钟，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是。”


第37章
　　◎少女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气◎
　　回到家, 丛夏换掉了一身带有火锅气味的衣服, 洗了澡。
　　哗哗的热水划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丛夏捧了一把水冲了冲脸。眼前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今晚的场景。
　　高考结束了，他们的夏天要开始了。
　　少年笔挺的背，温热的手, 每一样都刺激着她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 让她心跳有些不自觉地加快，连喘息声都有点颤抖。
　　吹干了头发, 擦干净身子，丛夏换上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 毫无睡意。
　　谈不上多疲惫，谈不上多惊喜, 也没有很想要疯狂地熬夜和狂欢。轻轻闭上眼, 今晚的梦里不会再有层出不穷的考试题, 不会再有背得快要梦魇的化学公式, 今夜好眠。
　　因为周嘉誉的善意“谎言”, 孙橙瑶只好让步到过几天再叫丛夏单独出去看电影逛街，高考之后的第一天，自然而然地就归属了周嘉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