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暗恋 (千载之下)

　　言语里岁月静好，隔阂和矛盾好似从来不存在，程池也眼神撂在她身上，敷衍应付：“回来拿东西。”
　　秦璐端着果盘进来，放下后，一只手轻轻搁在桌子边角，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长辈架势，“还是搬回来住吧，你一个人住在外边，你爸爸也不放心。”
　　何雨菲一直站在门外，当她听到小姨劝他回来住时，心里的那团火无声无息被点燃了，夜沉如水，她仿佛能听见程池也一起一伏的呼吸，还有他从喉间发出的低沉腔调。
　　可他明明没有说话啊。
　　他还没开口回答。
　　程池也不着痕迹往门外看了一眼，神色几乎没什么变化，姿势也没变，还是一条腿抻着，一条腿曲着，他没回，侧了侧额看向窗外。
　　意思再明显不过：跟你不熟，您请回。
　　秦璐无奈一笑：“那你休息吧。”
　　带上门出去，秦璐被门口的外甥女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压低声音：“不是说累了吗，怎么还不睡？”
　　“小姨，他答应搬回来住吗？”何雨菲问道。
　　“他搬回来也好，不搬回来也罢，这都跟你没关系。”秦璐迈着疲累的步子往三楼走，一面劝诫着她，“菲菲，你父母走得早，从小你就跟着我，我希望你能过得轻松点。小姨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你的心思，可人家正眼瞧你了吗？”
　　何雨菲眼神里闪过一丝灰败，但还是拧着一股倔气，说：“迟早会的。”
　　“好，即便他这关过了，他爸那关也过了，还有他妈呢？咱们这一大家子乱七八糟的关系，他妈能同意？”秦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一收，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年纪的事儿，有这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把成绩提提高。”
　　“你就会转移话题。”
　　青春期的孩子果然说不通，秦璐揉揉太阳穴，显得疲惫异常，“菲菲，你是真不明白吗？他们这种人家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
　　何雨菲轻声呢喃：“可是姨父对你很好啊，他也没管什么门当户对……”
　　“好有什么用。”秦璐将声音压得很低，过于谨慎的性格使她在这个家从不敢大声喧哗，“我们这是二婚，要是再往前数十几年，我有这资格进他们程家吗……”
　　“不会的，他不是那种懦弱无能的人，他要真心想娶谁，谁也左右不了他。”
　　何雨菲眼底闪过早熟的光。
　　——而且我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你。
　　秦璐头疼得愈发厉害，偏巧这几天偏头痛犯了，暂时放弃了说教，“你哥睡了吗？”
　　“不知道。”何雨菲坦言，“他跟程池也不对付。”
　　秦璐摆摆手，“去睡吧，早点休息。”
　　何雨菲走回二楼，就在她拧开自己卧室门的时候，突然改了主意，敲响了斜对面的门。
　　程池也打开门，靠着门框看她，倒没多大意外，只是眼神里藏着有几分不耐。
　　“我找你有点事。”
　　“谈论数学题吗？”程池也正抱着胳膊，显然对这位来客缺乏教养下的尊重，“孤男寡女，这时间不合适吧。”
　　何雨菲盯着他，直奔主题：“晚上在便利店碰见的那女孩，是你女朋友？”
　　空气凝滞稍许，程池也抬起眼皮看她，不失疏离地点了点头，“最近刚处上的，以后记得叫嫂子。”
　　说完上下打量一眼她的粉色睡衣，抬抬下巴，神情吊儿郎当的，“我家小朋友也很喜欢这颜色。”
　　这话不假，徐乐陶确实很喜欢粉色的东西，从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看出来，比如学习用的小文具，还有她的雨伞和钱包。
　　何雨菲指甲掐着掌心肉，故作无所谓地说：“这睡衣是我小姨买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颜色。”
　　廊灯光线很柔，朦朦胧胧的，程池也并不关心这件睡衣到底属于谁的品味，他将手机抵在唇边，用语音回复徐乐陶：“选白雪公主。”
　　不过两秒，对面脆柿子般的声音通过电磁传来，“为什么啊？”
　　他笑，嗓音低沉地回：“够漂亮。”
　　难得的好脾气，一听就是在哄小姑娘。
　　何雨菲咬紧牙关，掌心肉被抠得生疼，好像这样就能抵消一点精神上的痛感。
　　“去睡了，晚安。”
　　她慢慢走回卧室，拧门锁之际，仍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走廊归于寂静，程池也又恢复了与生俱来的冷淡，几步走到斜对面的另一间卧室前，抬手敲了两下门。
　　等待的功夫里，他从裤袋里摸出一盒烟和一只银色火机。
　　“我已经睡了，有事佚?明天再说。”一道属于发育期男高中生的嗓音自卧室传出。
　　程池也点了根烟，烟雾缭缭攀升，“是我，你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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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猜猜“往事如风”是谁？


第33章
　　隔天, 程池也没来学校，对于优等生的缺席，老王习惯性把“旷课”解释为“家里有事”, 全班嘘声一片。
　　徐乐陶在微信上问他：“你今天怎么没来上学啊？”
　　这条信息一直没收到回复，徐乐陶心神不宁地上完了上午两节课。
　　大课间休息, 教室里沸腾喧闹，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从四面八方袭进耳膜，她将右脸贴向桌面, 心烦意燥地趴着。
　　快一上午没听见她说话, 导演还真不习惯，特地转过身来找她唠嗑，唠了三句，话题被徐乐陶拐到古诗上面。
　　她坐直了问导演：“你有没有听过‘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
　　“没听过，我光听过‘我住隔壁我姓王’。”
　　“粗俗！”
　　两人的对话全落进姜大胯耳中，他装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把手里的漫画书翻得哗哗作响。
　　孙泽洋知道胯哥这是有话要讲，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问：“胯哥，你是不是听过这首诗？”
　　“当然听过。”姜大胯合上漫画书, 拿起桌上的圆规漫不经心地把玩, 就像古代的达官贵族说话时手里总要盘点东西, “我小学三年级就读过, 感想颇多。”
　　孙泽洋露出膜拜的眼神, 拿笔捅了捅徐乐陶的后背, “听见没有, 你刚才说的那诗，我们胯哥三年级就读过，而且感想颇多。”
　　徐乐陶无奈转过身来，杏眼瞪着姜大胯：“就你这语文考七十分的水平，都读出啥感想了？”
　　姜大胯冷哼一声，臭丫头，看我三招之内取你芳心：“其实这诗挺一般的，比起咱们东方人的古色古香，我更偏爱西方人的奔放与浪漫。”
　　哟，看来是有备而来啊，前不久还嵇康杜康傻傻分不清，现在这文化造诣突飞猛进啊。
　　孙泽洋为他暗竖了个大拇指，厉害厉害。
　　姜大胯操出一口千锤百炼的低音炮：“我非常喜欢拿破仑的一句名言，‘比起欧洲大陆，我更想征服你的心’。”
　　徐乐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拿破仑不是应该日理万机吗，怎么还有心思谈情说爱，“这话真是拿破仑说的？”
　　“千真万确。”
　　孙泽洋觉得很扯，但还是附和起大哥来：“当然是他说的，不信你去翻翻《拿破仑的秘密情史》第246页第三行。用我们东方人的话来讲，这就叫‘不爱江山爱美人’，太他妈浪漫了，爱情至上啊。”
　　居然还有这本书，徐乐陶姑且信了一半：“拿破仑说给谁听的？”
　　姜大胯说：“说给他老婆听的。”
　　徐乐陶若有所悟，朝他投去一记感谢的眼神：“你点醒我了。”
　　深受姜大胯的启发，徐乐陶将昨天作的诗稍作修改，最终版本如下：
　　“我住江州南，君住江州北。滔滔江州水，不及你柔情似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比起985，不如let's love。”
　　东方的古典结合西方的浪漫，优美的中文结合直白的英文，简体汉字结合阿拉伯数字，还特押韵。
　　妙啊。
　　说一句“小有才情”，不为过吧。
　　徐乐陶把这首诗发到朋友圈里，设置为仅程池也可见。
　　作完诗，徐乐陶心情好了大半，打算去小卖部买点吃的，人刚走到讲台旁边，就听导演扬声问她：“徐乐陶，你上哪儿去？”
　　“我去买点吃的。”她说。
　　“哦，那帮我带瓶可乐。”
　　清晨的雾霾散去，一颗硕大的太阳悬在云端，蓝天白云，能见度不错。
　　徐乐陶呼吸口新鲜的空气，小跑着往B栋走，小卖部位于B栋教学楼的西侧。
　　连廊的风呼啸着吹，时间有限，加之天气太冷，徐乐陶加快了步速，想着一来一回八分钟搞定。
　　半道上，碰上好几个冲她指指点点的同学，有男有女，他们一边偷偷看她，一边窃窃私语，时不时伴随几声隐秘的笑。
　　徐乐陶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形象出了问题，反复检查过，确认校服穿得板正规矩，脸上也没什么脏东西，心里不免生起疑窦，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跑向小卖部。
　　只买了瓶可乐，付完钱就走，回到教室，方感安全。
　　她把饮料摆到导演桌上，垂头丧气地坐到自己座位上，导演道了声谢，发现她有点不对劲，扭头问：“你怎么没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