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停在那。
车缓缓驶到跟前,车窗降低,莫乌莉说:“时间要紧。”
到最后,易思违还是坐了上去。
她的车价格不低,里面很宽敞,挡风玻璃下放着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迷你摆件。易思违历来喜欢这种小饰品,多看了几眼。莫乌莉用余光瞥见,马上笑着说:“以前你送我的我也留着,放在家里。没有丢的。”
最后一句怎么听怎么画蛇添足,整句话就有些欲盖弥彰。分明他什么都没说。
再者,他们也不是能聊这些的关系了。
易思违没有一声不吭,只是问:“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在韩国的时候。拿到韩国驾照,回国就只用笔试了,挺方便的。”她很顺畅地说,“你哪天腾出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为什么?”
“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他望着她的侧脸,“不能现在说?”
天已经黑了,光从她脸上闪过,莫乌莉目不斜视:“去你家也行,你现在住在哪?”
易思违不假思索:“医院。”
她说:“这种事不算隐私,不用瞒着我吧。我问问老同学也会知道的。”
他沉默了。面对莫乌莉,问什么就答什么的人不止一个。
他没回答,莫乌莉又说:“还是在外面吃吧,这个月内就行。”
事情似乎定了下来。就连易思违喜欢提前被约,安排日程的习性都有考虑到。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好像被人掐住后颈的狐狸,四肢没有被捕兽夹钳制,可怎么都感到不安。
易思违进了医院。
他本来只是来帮同事忙,想不到遇上病人,忙到后半夜,累得筋疲力尽,才走出去,就看到值班的同事在吃蛋糕。他以为有谁生日,平时很粘人的男护士叉了一块,跳过来喂他,他也张口接了。易思违问:“木糖醇的?”
“是吗?”为了回答他的提问,有人在看底部的包装,“是VIP送来的。”
“什么?”
“就刚刚,VIP病房那个人的老婆开车送过来的。”
易思违不说话了。之后的蛋糕,他也没再吃。
即便终于脱离苦海,告别“老总”工作,住院医休假仍然不容易。放在平时,易思违是连年假都不会用完的狠角色,按他还在公立医院时的话说——“我爱病人,我喜欢手术,我想一天到晚全想着工作。除了医院,我没别的地方可去。”
此言一出,有一段时间,他都被同期烦得牙痒痒。太爱卷的人终归不讨喜。但是,易思违很难招人恨。
日常生活中,他很少露出要照顾的那一面,做什么都有条不紊,好像一直很平静,偶尔犯点懵,也都是微笑一下就能带过的程度。
他和莫乌莉没有互相删除联系方式,但是,从没联系过。一开始的时候,易思违很少想到她,差不多三、四年过去,逢年过节,或是生日,也动过发祝福的想法,但是,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会消失,甚至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莫乌莉反正是不发动态的,死气沉沉,这样的账号,躺在通讯录里和不在没区别。
他们竟然真的这么多年没说过话。
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有咫尺之遥,不互相拉黑,也绝不联络。
他和朋友喝酒,汤祁乐酩酊大醉,叭叭叭说完自己一通烦恼,从自己女朋友讲到家庭,又从家庭绕回女朋友,说到无话可说,心血来潮,转头问他:“你呢?易思违,你需要倾诉什么情感烦恼吗?”
易思违特别爽朗:“不用。”
“你这个蜥蜴人,你没有脆弱的时候吗?”
“没有啊,”易思违关注点很怪。眼花缭乱的酒吧里,只有他一个人显得那么清醒。他很认真地笑了,“我才不是蜥蜴人。”
“不会情不自禁的人不要谈恋爱。尤其是你,会给别人带去灾难。”汤祁乐醉得一塌糊涂,胡言乱语,“你就是蜥蜴人。”
连朋友都嫌弃他的易思违没有给谁带去灾难,至多,只是一点风波而已。
异性喜欢上他,这就算是风波了。
还没毕业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有个艺术大学的女生通过钓鱼的叔叔认识他,加了联系方式,因为他喜欢已读不回,于是就找上门来。一来他不讨厌她,二来有共同好友,也能遇到几次,于是一起出去玩过一次。
他们去的水族馆。汤祁乐也认识女生,对双方是什么德性多少有一定的了解,提前叫易思违,别打扮得太夸张。
那段时间,易思违看了大卫鲍伊的纪录片,受其影响,又漂了头发。为了不麻烦,直接向后梳,按理说,不拿头发挡脸,头发也没好好修剪,他觉得非常普通。要准备开车,墨镜也架上了,在他看来,这和平时一起出去玩的中年大叔没什么不同,应该很朴素。
但一看到他那天的样子,汤祁乐马上劝阻:“不行不行,你这样看起来太会玩了。”
易思违特别不解,被他说得不太开心,套上卫衣的帽子,有些抵抗地说:“这件衣服我穿了几年,都有线头了。”
反正最后,他还是这样去的,连耳钉都没摘。约会对象看直了眼,他暗暗反省自己做错了,汤祁乐没撒谎,他不该逞一时之气的。因为晚上答应去导师家吃饭,到点就解散了。他其实很喜欢这个女生,觉得她性格很阳光,长得也漂亮,但真正相处起来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学业很忙,之后,他没再跟别人见面,也不是那么有空去操心别的。开车兜风和钓鱼都变得很奢侈,他又培养了打台球做新兴趣,节省时间,买了一个迷你台球桌,在室内就能玩,可有意思了。
除此之外,就是学习,工作,学习,工作,不断地学习和工作。
结束这一天的工作前,易思违看时间的次数太多,被同事问了。
巡回护士问:“有约会?”
“不是。”他否定得很快,太快了,反而引得年长女性会心一笑。
下班以后,他开车去和莫乌莉约好的店。那是典型只对朋友开放的私人餐厅,餐厅在室外,旁边有人工池和树作景观。
易思违坐下,不觉得拘束,但也不惬意。他说:“你先生今天状态不错。”
“那就好,”她朝他露出笑容,很美也很刺眼,“聿澍这个人……他是个很不容易的人。”
柔软的树枝袅袅拂动,水面下或许有鱼,或许没有。天气真好,让人心平气和。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
他说:“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她说:“四年前吧。在美国度假的时候。”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呢?易思违想。大概坐着游艇,忍耐着晕船,在海面上钓鱼吧。
莫乌莉问:“你想知道我和我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吗?”
易思违耐心这一点倒没变,永远捧场,不会随便让人无话可说:“怎么认识的?”
“还挺有意思的。”她说了一个有点长的故事,中途有人来上菜,是法国菜。两个人边吃边聊,好像一对许久未见的朋友。
大学院申请刚通过,她就飞往了国外。莫乌莉承认,她在很多事上都没费太多力气。绩点优秀,头脑很好,对她来说,要学什么都简单。但是,莫乌莉的状态并不好。
南国去世那一年,她暴瘦过一次,形貌枯槁地拍了学生证照片。外貌的一时消沉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大概那时候就病了,只是后来靠某个支撑点撑了一段时间,失去以后,整个人的状态再次下滑。
周聿澍就是那时出现的,仿佛光落进枯井。他浑身活力,无忧无虑,而且,对她一见钟情。他去拜访教练,顺便参加训练,在异国他乡遇到了同胞不难得,难得的是撞见灵魂伴侣。一次聚会后,周聿澍就托朋友介绍他们认识。
起初,莫乌莉对他没兴趣。
他开车载她去滑雪,和她去迪士尼乐园玩,带她去外国电影节看明星走红毯。她凌晨想吃炒饭,餐厅关门,他就笨手笨脚炒了送过来。她看哪个油管博主时笑了一下,他就专程请了博主本人一起吃饭。她买了一个挂坠,他马上就送给她颜色匹配的名牌包。
但是,周聿澍从没逾矩过。她没有答应,他就不会贸然亲昵。久而久之,她对他的态度也改变。某一次早晨,他带她去看海,风景很美,气氛旖旎,她主动吻了他。
那时候,莫乌莉还在读书。他们稳定谈了好几年恋爱。在周聿澍家,他妈妈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莫乌莉见了几次面,虽然欣赏她,但明里暗里没表态。根据周聿澍告诉莫乌莉的情况来看,不知为何,妈妈不支持他们俩结婚。但最后,他们还是在国外进行仪式,回来登记了结婚。
“婚礼很有趣。”莫乌莉想在手机里找到照片,但最后,也只有婚礼上他们手挽手的人像照。她递给他看。
易思违放下刀叉,擦了擦嘴,然后接过去看。照片里,莫乌莉穿着昂贵的婚纱,脸上带着澄澈的微笑。他定了定,默默温存了几秒。
她看起来很幸福。
故事很简单,莫乌莉遇到了一个适合的人,被一个人施展了好的咒语,她被拯救了,所以,未来能够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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