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思邈不服输,咬牙:“我说,早他妈被人上过了。你以为是什么玉女,稀罕的不得了——”
又是一拳砸在脸上,拳与肉撞击发出闷声。
庄思邈从嗓子眼冒出短暂的呻-吟,侧头边喘边吐出一口血沫,好久才回正脑袋,像神经病似的笑起来:“来啊,继续打我。打多少次我都那句话。被、操、烂、了。”
有那么几秒,庄思邈觉得自己快看到走马灯了。
颈口青筋暴起,血液都停滞在了那一刻。
公司众人看不对劲赶紧围上来劝架。
几个大男人费足力气才把发了狠劲的薄言从庄思邈身上拉下来。
他比庄思邈要好很多,手上的血应该是沾了庄思邈的,只有鼻骨在搏斗间不小心挂了彩。
大概是血口离双眸太近,拉开时众人只觉得他眼睛被衬得发红。
薄言一向以冷静自持,从没见过他发狠的样子。两边好不容易被拉开,几个大男人站在中间充当分界线,噤若寒蝉。
直到薄言甩开他们的手,撑地站起来,捡回手机。
他冷眼看了庄思邈数秒,满身戾气地撞上包间的大门。
两大合伙人闹成这样,大家面面相觑。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察言观色,谁都不敢用鼻子出气。
谁知道当事人在门厅遇见时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一个鼻骨上血痕未消,一个脸肿的犹如猪头,几秒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居然没再起冲突。
几天下来,公司风平浪静。
再后来该谈业务谈业务,该去项目去项目,这件事慢慢被繁忙的工作替代,抛到了脑后。
旧事重提,庄思邈还隐隐觉得脸颊发疼。
他已经想不起那晚上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只记得薄言发了狠的眼神。
那是唯一一次见他完全失去理智,如今想来身体还不自觉地发憷。
庄思邈硬着头皮道:“Eddie,为了女人真的不值。我们从温氏集团拿到那么多钱,只要转几道手很快就能回到咱们自己手里。后半辈子坐拥金山银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薄言表情寡淡:“我只做自己的部分。一开始就说过,钱归你,我一分都没兴趣。”
见他油盐不进,庄思邈有点恼。
他用舌尖抵着腮,“这么多年,你真以为我们之间谁欠谁的能说得清?”
“我欠你的早在最初几年就还清了。”
最初那几年,薄言用命在拼。
头两年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没什么业绩,几乎都是薄言以一己之力把至圣撑过前三轮融资,他在行业里的恶名就是那时留下的。
在山脚下时,那些杂志、小报说他自私自利,功利性极强。
等站上山巅,风向骤变,他就成了伺机而动的豺狼,精准的猎手。
话都是让外界说的,至圣内部从来只记他的好。
因为他们都知道,曾经多少次有行业顶尖的风投公司想把他挖走,待遇一次比一次夸张,那时候薄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如果不是他在,至圣不知道要垮多少回。
可是人都容易升米恩斗米仇。
眼下再说那些旧事,庄思邈也感觉不到一点温情。
他烦躁到极点,来回徘徊数步,猝然间挥拳往薄言脸上打。
这点距离,薄言完全可以躲得开,但他没动,站姿如松。
那一拳火辣辣地在嘴角绽开,薄言活动了下颌骨,抬起手,用手背蹭过嘴角。有一丝血红,和他昨晚在温瓷嘴角擦下来的口红印迹很像。
很多事情不再能让他的理智皲裂。
薄言不觉得生气,反而弯了下唇:“庄思邈,我们两清。”
他和庄思邈终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薄言说完转身,浑身轻松。
他正要离开,听到庄思邈在后面咬牙切齿地叫他:“Eddie。”
脚下微顿,庄思邈又说:“你会后悔的。”
是啊,他会后悔的。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在知道过去那么多事,在知道温瓷过得并不好的时候,他早就开始后悔了。
门一开,外面方经纬躲闪不及,露出一颗疲惫的脑壳。
他与薄言视线相对。
“你俩……”被撞见,方经纬暂且顾不上尴尬,先替自己解释了一番:“我也有知情权。”随后指着他嘴角的痕迹,立马续上话题,“你俩闹崩了?”
薄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声道:“你可以进去安慰他。”
这么说就等于默认了。
方经纬是个聪明人,偷听到那么多,再加上自己的判断多少能还原出事情本貌。
他在玻璃门之间来回犹豫,想着庄思邈总归在里,不会跑,又考虑到薄言脸上带伤,于是先追上薄言。
方经纬:“你们真和温家有仇?所以现在算什么?还要继续?还是停手了?”
薄言不说话。
方经纬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至圣?那么多员工,还有别的项目……”
“我带着温家的投资案一起退出,对至圣来说只是少了个失败的合伙人和失败的项目。薄言道,“不影响其他投资案。”
“然后呢?”方经纬斜眼看他,“刚才还没说完,你自己呢?”
“你担心我做什么。”薄言看了眼电梯镜里自己的嘴角,“我还没丢掉温家孙女婿的身份。”
“……”
方经纬觉得有理,心里的担忧倏地就憋了回去。
就是,他一个普通人担心温家的孙女婿干嘛,属实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转念又想到另一件事:“Eddie,你就当我私底下问你一声,这件事我绝不会到庄思邈那边提。”
“你说。”薄言没太刻薄他。
“我之前看到你在做换股方案,你是给温氏集团做的?”
“嗯。”
方经纬又不懂了:“你不是恨温家吗?”
电梯门倒映出薄言深如大海的双眸,与多年前不得不服输的颓然不同。
这次,他是心甘情愿的:“算了,舍不得。”
作者有话说:
薄言:这个坑,我一定要摔两次(毅然决然
第54章 羽翼【双更】
当天温瓷没在公司, 她正陪几个集团股东在打高尔夫。
之前她是不做这些事的,只不过眼下章合泰没法再打理生意上的事,老太太又病中, 温大小姐只好暂时纡尊降贵。
球场是陆家开的,听说有她的预约, 前后都清了场。
所以眼下这片草皮地只有一组客人。
从至圣出来薄言先去了她公司, 从小吴口中得知温瓷在球场,他转道过来。大概是认出他是温家的孙女婿,球场工作人员一路将他迎至休息厅。
白毛尖才送上来, 对面倏地坐下一人。
薄言抬眸, 看到温瓷的那个“发小”——陆诏。
他和陆诏并不热络,天然藏有敌意。
尤其是在庄思邈胡言乱语过后。
见陆诏坐在对面,薄言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像没看到似的。
陆诏少爷气重,受不了别人的无视。于是主动开口:“你来接她?”
薄言短暂地嗯了声, 懒得搭理。
“很少看她来打球。最近大概是公司的事太烦心了, 还得大小姐亲自下场。”陆诏俊眼斜飞,“你干的?”
被更有意思的事情吸引注意力, 陆诏忽然扬起声:“哟, 脸怎么了?”
薄言扯了下嘴角:“与你有关?”
“脾气这么大,随便问问啊。”陆诏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说, “你知道吗, 她们家老太太前些日子让她离婚来着。”
薄言以为, 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会心如止水。
只是很快他发现, 很多时候他的理性并不受自我控制。就像最初, 只要听到温瓷两个字, 心就会喧嚣不止。慢慢地,他可以心平气和接受所有温家的消息,直到重逢的那一面——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心脏跳得震耳欲聋,所有的平静只是虚伪假面。
后来拥有她,他的死穴就成了任何有关分开或是离婚一系列的字眼。
体内像被设置了敏感字的机器,察觉到危机就会呼啸着拉响警报。
联想到在她书房看到的离婚协议。
薄言很难不去想,是不是因为老太太的威压她才立了协议。
一次两次威逼利诱不成,那三次四次呢?
如同十年前那样,温瓷迟早会向他提起分开。
思及至此,薄言思绪愈发阴沉。
不过他善于掩藏,在陆诏看来并没有任何波澜。陆诏见他面无异色,有点没意思,只是目光在他嘴角的伤口上停留数秒,才道:
“白毛尖算我请的,走了。”
薄言见过很多陆诏这样的有钱人家少爷,说话做事随性而为,没有什么参照标准。他突然出现,突然说这么几句话可能是存心,也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随便找点玩乐。喜欢看别人吃瘪或是挫败,是有钱人的奇怪癖好之一。
无所谓他出于哪种目的,薄言只知道三千多个日夜,再难的都已经过去,他不可能再让温瓷离开。
另一边。
因为中途休息几次说了点集团的事,等几杆子进洞,已经过去许久。
球童送上手机时,温瓷刚好接到薄言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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