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纸星星 (苏其)

　　但姜墨没有话跟他说，端了餐盘直接离开，罗雍紧紧跟在后面。
　　她不出声，罗雍也没敢开口，一直跟到学院办公楼下。
　　那瘦弱的背影一刻不停，罗雍只好把人喊住：“姐，我是来求你帮忙的，妍妍说想见见你，你方不方便去一趟医院？”
　　姜墨脚步停下。
　　这一声“姐”真是讽刺，她二十七岁，凭空多出来一个弟弟，一个爱玩但却爱妹妹的弟弟。
　　她忍着情绪，“罗同学，我们并没有关系，以后别来找我了。”
　　姜墨脾气温和，很少动怒，要是换做贝云亭，她此刻应该会骂一个“滚”字，姜墨想她要是贝云亭上身多好，因为她也想骂。
　　龙老师恰巧经过，“咦，罗雍你怎么在这。”
　　分神间，姜墨已经进办公楼。
　　吃晚饭时跟贺星沉说起这事，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你这辈子是不是还没被人喊过姐？”
　　......还真是。
　　小时候无论是和她一起玩的小伙伴还是同学，都是她最小，国外也没什么姐不姐的客套，而回国之后工作，依旧是年龄辈分最小的那个。
　　姜墨“哼”了声，“谁稀罕当。”
　　对面男人不明笑起，低头吃饭。
　　可晚上睡觉，贺星沉抱着人，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句：“姐姐，晚安。”
　　姜墨傻了。
　　贺星沉应该是疯了。
　　......
　　周六，贝云亭早上的飞机回来，中午休息会，姜墨下午去找她。
　　虽然时不时有视频，但许久未见，再见面俩人都很激动，贝云亭抱了她足足五分钟。
　　“墨墨，我都快哭，呜呜呜十年网友终于见面。”
　　姜墨也感慨，十年分别依然能保持联系，她觉得这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
　　不需要时刻黏在一起，不用费尽心思地维护关系，但只要彼此需要，她们永远都在。
　　贝云亭眼眶微红，推开姜墨两步远，上下打量一番，丧起脸：“瘦了。”
　　“没有吧？”
　　“怎么没有，以前圆嘟嘟的脸现在肉都没一块，还有那腰，我一只手都掐得过来。”
　　姜墨笑：“这样不好吗？”
　　“好什么好，不知便宜哪个狗男人。”
　　话一落，姜墨脑海不自觉浮现这两晚画面。
　　那双强劲有力的手箍着她腰，她挣不脱，只能随他去，然后被抱着睡一夜......而且……他并不老实……
　　男人都不老实，贺星沉不能幸免。
　　姜墨轻咳两声，“别胡说。”
　　贝云亭嘿嘿笑，又在她腰上胡乱摸一把才放过人。
　　俩人点一杯咖啡，聊一下午。
　　贝云亭男朋友是她手底下的小演员，比她小五岁，她说对方跟她表的白，拒了两三次拒不掉就顺势在一起了，姜墨吃惊。
　　“云亭，你真喜欢他吗？”
　　贝云亭抿了口已经凉透的拿铁，“喜欢很重要吗？我也不是不明白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心思多，他看中的未必是我，而是我手里的资源，但那又如何，他给我身体给我疲惫时的关心问候，那我就给他资源，这样平等的关系公平公正。”
　　“至于资源，他要是命里带火，怎么都会火，再说，他火了，挣钱的不还是我？”
　　姜墨有些心疼，可能是先入为主，她始终为她和祝嘉佑的分开感到遗憾。
　　“云亭......”
　　贝云亭看见她脸上的担心，宽慰道：“别多想，我贝云亭真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老娘现在日子过得不知多舒服。”
　　姜墨视线一移，移到她包上一个骷髅头小挂件。
　　高一那年的春节，一群人玩恐怖密室，成功逃脱后店家送纪念品，都是些小玩意，他们都没要，只有祝嘉佑挑了个骷髅头丢给贝云亭，说这东西像她，然后下一秒被贝云亭追着打。
　　姜墨心底叹息，笑笑：“我没多想，反正你注意点，别被骗色又骗财。”
　　“哎哟都多大个人还能被骗财？我用小命挣的那些钱都好好藏着呢。”
　　差不多，俩人去往聚会地点，贝云亭开的家里车，好奇问：“怎么不买辆车？”
　　“我没有驾照。”
　　“考一个呀。”
　　姜墨不多解释：“没事，现在我住的地方离A大不远，用不着开车。”
　　“啊？可是要用车的时候怎么办？”
　　不知道，打车吧，打车不行不是还有贺星沉？
　　姜墨被脑子里忽然蹦出的想法吓一跳，赶紧转移话题：“灿灿今天来吗？”
　　“不来，她孩子还小。”
　　田灿是当年四个女孩里结婚最早的，现在已经有二胎，姜墨偶尔能在朋友圈看见她近况。
　　很多人，也只能在朋友圈见了。
　　......
　　聚会选的瑞和公馆，申城有名的高端会所。
　　贝云亭瞧着眼前高大阔气的大门，啧啧几声：“看来我的同学们都混得非常不错啊。”
　　当年年轻稚嫩的同学如今早已是各行各业佼佼者，远的不说，光姜墨知道的就好几个，身边这位是北城有名的经纪人，江集是申城一家互联网大厂总监，祝嘉佑创业，开了好几家密室逃脱、剧本杀这样的店。
　　这么一看，姜墨这个老师实在相形见绌。
　　俩人一进们，热火朝天的包间瞬间寂静。
　　人很多，除了江集几个还有些平时和他们玩得好的男孩子，一共七八人，程怡清坐里面，靠门边三个位置空着。
　　江集首先发出惊叹声：“小墨墨？”
　　门口女孩一身娴静素色连衣裙，乌黑秀发拢起扎在脑后，双眸清亮，整个人褪出少时可爱娇俏，淡雅清新。
　　姜墨点点头，温婉朝大家打招呼：“好久不见。”
　　一个男同学接话：“可太久了，多少年来着，自从你转学后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啊，大家都以为你销声匿迹了。”
　　贝云亭视线扫过一直不看她的某人，嘻笑说：“这不是见着了？一路赶来，水都不给喝一杯？老同学是你们这么做的啊？”
　　江集立马拿过水壶给俩人倒水，“哎呀哎呀，快坐快坐，说的什么话。”
　　“这还差不多。”
　　说着话，程怡清走来，轻轻拥了下姜墨，“墨墨，好久不见。”
　　姜墨回应：“好久不见。”
　　程怡清又问：“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你呢？”
　　“我也很好。”程怡清笑着看她，“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姜墨同样微笑，“我也是。”
　　程怡清和她朋友圈中晒的照片一样，明朗大气，待人接物亲近温和。
　　姜墨依旧记得多年前她在课堂上说的梦想，做一名记者，她如今不是记者，而是在政府机关工作，外交相关，殊途同归，符合她一贯性格。
　　俩人性格截然相反，一个外向一个内敛，程怡清身上有许多她没有的优点。
　　光坚持不懈追了贺星沉四年这件事，姜墨永远比不上。
　　姜墨双眸半敛，嘴边依旧保持微笑。
　　身边一个男同学自动让位，让在场仅有的三个女生坐一块。
　　江集说：“咱们再等等，星哥说他有点事，迟点到。”
　　姜墨下意识掏出包里的手机看，他没给自己发消息啊。
　　本来说好一起过来，但因为下午要见贝云亭她先出发，贺星沉便回了趟雅园，约好直接在瑞和公馆见。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旁边程怡清先开口：“他说要先回家一趟，可能是家里的事。”
　　姜墨心一顿，食指轻轻按了手机右边的电源键，亮着的屏幕瞬间熄灭。
　　已经有同学开始调侃：“班长你还没放弃呢？”
　　俩人的事大家都知道，其中几多唏嘘。
　　今天高丞没来，用的借口是工作忙，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原因。
　　当年高中高丞喜欢程怡清，无人不知，而程怡清喜欢贺星沉这件事，无人不晓。
　　有人说：“不是我说，我真不明白星哥放着班长这么好一个人不要他想干嘛，难不成不喜欢女的。”
　　“就是，咱们班长怎么说以后也是要做部长的人，他是不是傻。”
　　江集也附和，“不过星哥这人我都联系不上，班长一回来就清楚知道他行踪，我看有戏。”
　　程怡清喝了口饮料，嫣然一笑：“你们这话不能乱说啊，我只是刚刚给他打了个电话，正巧知道。”
　　“嗐，反正你对星哥来说总归是不一样的。”
　　程怡清心里苦笑，视线不经意瞥了眼身边依旧小巧精致的女孩。
　　这个才是他心里不一样的人，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一个月前通过贝云亭知道姜墨回国的消息，那尘封的记忆翻涌。
　　大四，比他提前毕业，她捧着花去找贺星沉，明知他会再一次拒绝自己，可她仍想与他分享毕业的喜悦。
　　然后听见他在和谁通电话。
　　——嗯，我看到照片了。
　　——祝她毕业快乐。
　　——不用，别告诉她。
　　她起初不知道这个“她”是谁，后来偶然看见他微信框的聊天置顶，都明白了。
　　是他的青梅竹马，是那个高一永远跟在他身后的可爱女孩，是那个永远温柔无害的娇贵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