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盛苡终于忙完了, 她望着干干净净的桌面,满意扬唇。
谢问琢几乎是立时放下了东西, 朝她走来, “忙完了?”
盛苡佯装诧异地挑眉:“你在等我吗?”
谢问琢怀疑这就是她对于自己刚才莽撞的惩罚,因为他看出了她眼中的狡黠。偏偏他还拿她无法。
他颔首,将人掳去沙发。
盛苡弯了弯唇。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这些东西做不做都行,她不仅做了,还做得那么细致,就是想冷落冷落这个人,省得他越烧越烫, 烫到都快自燃。
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就把他给不满的——侧颜看去,下颚紧绷, 面无表情。
可是这才哪到哪呢?待会还有一件事。
盛苡心惴惴。
她其实, 心里也没谱。主要是, 她觉得苏棠因好像也不太靠谱。两个没谱的家伙凑在一起商量出的事情——可别就成了“离谱”吧?
还没多晚呢, 只是凑在一起看了会电影,他就凑过来将头抵在她肩上:“困了吗?”
盛苡:“?”
她还以为是时间快到她无所觉,可是看了眼时间,她发现确实很早。比昨天之前他们的正常睡觉时间还要早上一个小时。今天怎么就……这么早就困了?
盛苡并不笨,她怎么可能想不到是为什么。她抿紧唇,控诉地看着他,倔强仰头:“不困。”
谢问琢抬了抬眉梢,“——行。”
他对于自己的目的被洞察,没有丝毫惭愧,反而很是坦荡。坦荡到盛苡自愧不如,她另一侧的手紧张地紧攥。
有时候越想时间过得快点,它就走得越慢;越想它慢点,它反而越快。
一小时很快过去了,他的目光准时而至。
盛苡抱紧怀中的抱枕,“我、不是很困,要不你先去睡?我再看一会……”
谢问琢了然颔首,看上去很好商量,实则一点也不好商量:“不困没事,不着急睡,距离睡觉还有一会。”
不着急睡……
距离睡觉还有一会……
他要做什么,已经是浮于表面的分明。
盛苡长睫不停轻颤,如似即将起飞的蝶翼,“不不了吧?”
“要的。”他的商量到此为止,俯身抱起她,往房间走,很温柔地贴贴她的脸,“今天忙了一天,累吗?”
她摇摇头,只与他说着要紧的事情:“明天我的第一本漫画就要预售啦。”
谢问琢颔首。他记着的,这个日子。从她第一次提起,就被他放在了心上。
“明天周末,我在家陪你。”他想陪她一起等待结果。
盛苡眨了下眼,点头:“好。”
紧接着又跟上一句:“可以吃你做的红烧小排、糖醋鱼、蟹黄豆腐吗?”
他低笑出声。今天蒙在心头的所有阴霾,在踏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扫干净了,而这一刻,更是叫他常处深谷的心情格外愉悦。他一一应下,“明天去超市,随你点菜。”
盛苡一下子就满意了,被哄好的猫儿,也愿意给人rua,故意掐着声音喊:“谢谢老公。”
谢问琢的脚步似有一顿。
他低沉的眸光落了下来,罩在她的身上,晦暗不明,“潋潋乖,待会也这么喊。”
盛苡:“?”
盛苡:“……谢问琢!”
原先乖极了的小猫一瞬间炸起毛,整个尾巴都炸开了,怒视来人。
偏来人即使如此,亦是不影响半点心情愉悦度,反而极为耐心地俯首贴着猫儿的脸,哄着诱着,“叫老公。说好了的。”
她更怒:“谁和你说好了!”
谢问琢算是看明白了,心情好的时候,她也愿意说几句好听的哄一下他。她对他来说不一样,只要主动一哄,就没有不成功的时候,在她面前,他实在是太容易哄高兴了,而她自己是知道这一点的,而且用得极为顺手。心情不好的时候——别说哄他了,他就算是反过来哄,盛潋潋也不带给个眼神的。
他失笑,不仅无半点介意,心脏还更加柔软,只会有更加强烈地往她跟前凑的欲望。她的骄矜,不仅不惹人厌,还会叫人心甘情愿地捧着一颗真心去助长。
她天生就有这个能耐,换成在古代,那就是能让人一掷千金只为换来她一笑的祸国妖妃。而他,就是自愿被她拽进迷魂阵、即便王朝颠覆亦是无悔的那个昏君。
他笑而不应,将她放在床上,“我先去洗澡。”
她干干净净,身上香软,而他刚才从外面回来,满身风尘。
盛苡趁着他洗澡的功夫,去保险柜里找出一份协议。
他们各自都有一个保险柜,存放自己比较重要的东西。他放了什么她不知道,她的主要是一些合同,还有比较贵重的几套首饰。她的东西主要并不在这里,所以并不多。
她将那份协议暂时放在自己的枕头后面,稍微掩饰了一下。
谢问琢洗完澡后,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她洗不洗。
洗的话……就去洗,不洗的话就直接……
盛苡跑得飞快:“洗的。”
谢问琢睃着她近乎逃跑的背影,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习惯这件事。他们是夫妻,这种事情……很正常。
只是她初初经历,才会这般难为情。
以后会好的。
他很期待他们的未来。
是的,未来。
从前这两个字之于他毫无感觉,他的生活不过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任何痛感也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只知道努力,但不在乎意义,反正只知道朝前面走就是了。
但是后来,他觉得,或许这两个字也是值得期待的。
他们的未来。
有她的未来。
怎么会不值得期待呢?
他洗澡很快,但他猜测,她这个澡会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甚至更久。像只乌龟,在里面慢慢地磨。
好像磨着磨着,就能躲避掉被拆食入腹的命运一般。
怎么能不说一声这只乌龟不经世事,太过天真呢?
谢问琢一点都不着急,气定神闲地处理了会工作。果然,过去了将将一小时的时间,浴室的门才终于打开。
盛苡捏着胸口的衣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刻意,于是又将手放下来。
谢问琢抬眸看她,“洗完了吗?”
盛苡总觉得他的语气带了戏谑,像是在笑她——终于舍得出来了?
她不自在地撇了撇嘴,心想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稔了?她竟然都能听出他的话外音了?
盛苡点点头,护完肤后掀开被子往床上钻。她好像藏了事情要说,看上去颇为犹豫。谢问琢也不着急从桌边走过去,静静地等她摊牌。
盛苡终于纠结完了——不,更准确地说是她终于鼓足勇气了,开口唤他:“三哥……”
“嗯?”他饶有兴致地挑起眉。
总算是开口了。
他倒是好奇,她预备说出些什么来。
盛苡顶着他过分灼烫的视线,勉力维持着平静,眸光心虚地闪烁:“那什么,三哥,我们当初说好的互相救场……这个婚呢,一为我生日那时候不小心造成的局面擦屁股,二有利于两家之间的生意往来……反正吧,就是挺多好处,你说对吧?”
他挑眉,示意她继续。
“现在过去那么久,我这个场算是救完了。现在没什么人在盯着我这件事,我和程慕辞之间也已经结束,再没有可能。两家的生意也都还不错,听我哥说,他那边处理得差不多了,最紧要的危急时刻已经过了,现在正在慢慢回血,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国。”她头脑清晰地列出每一点,越说越顺畅。
谢问琢的眸色渐沉,如墨水倾倒,满地浓墨。
她刚说完第一句,他心里对她今天预备说什么就已经有了底。同时,他的心直直往下坠去,坠至谷底。他垂下眸,眸光最深处,是寒凉的冰。
他刚才嘴角微有淡淡的弧度,那是他与她在一处时常有的温度。温和,甚至是温柔。
可以理解为:他平时是“冷”的,但和她在一起时,他是“常温”的。
而现在,那道弧度被拉平。他的嘴角抿直,一点笑意都无。虽还在静静地听着她说话,但是他整个人释放的感觉已然变了。
盛苡其实今天这一番不单单是为了试探下他,也有些认真询问是否需要结束的意味。
毕竟他们当初确实是因为这些目的而结合,而现在这些目的基本上都已经达成,这个婚姻存在的重要性已经不大。她也怕耽搁他。如果他觉得需要结束的话……那她,会考虑的,应该会答应的。
因利而结,因利而散。
从一开始就不是按感情来的,在这场联姻局里,她应该始终保持冷静与清醒,不能乱动感情,更不能感情用事。
她越想越是理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理智到了头……她竟是有些难过。
她觉得她不是很舍得,不是很放得下……好吧,她承认,她不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也不是一个扮演成功的联姻对象。这个卷子,被她答偏了题,越走越歪,早已脱轨,最终成绩又怎么会高?
真按理智来定成绩,她怕是要拿到人生中的第一个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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