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女孩们上下打量陈姜安,嘀咕:“姜安,你不是说楼祁要你送水吗,他都没理你。”
陈姜安脸一阵青一阵白,把水瓶扔在地上,指责她们:“还不是你们,都围过来跟我抢,把他气跑了。”
深秋,草坪已经泛黄,两侧的银杏树上如同挂着金色的钱币,风拂过,地上落了稀稀疏疏的金色银杏叶。
林蝉踩着花坛边,艰难地维持平衡,小腿一阵酸痛,她倒吸口冷气,往一旁跳下,却撞到了一个人。
一抬眼,竟是楼祁。
林蝉瞳孔一颤,慌忙道歉。楼祁挑眉问:“小知了,在这儿发呆呢?”
“出来散散心。”
楼祁点点头,低眼看见她右手不停往后躲,手里藏着什么瓶子。他眸色渐渐变深,不动声色地问:“我刚比完赛。”
林蝉抬头,故作惊讶地问:“啊!第几名啊!”
他明明看到她坐在看台上了,这会儿装无辜。楼祁被逗乐了,摇头哀叹:“技艺不精,没进前三。好伤心,需要小知了安慰。”
“……你……别难过。”林蝉傻眼了,忽的一片银杏叶缓缓落在她头发上,金色的叶片像发卡。
见着小妮子被藏在刘海和眼镜后面的漂亮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弹珠似的,又圆又亮,楼祁抬手捻起银杏叶,手指揉搓根部,银杏叶转动。
林蝉愣神盯着他手里的银杏叶。银杏叶忽然靠近她的鼻尖,轻轻一碰,林蝉浑身一酥,只听见楼祁笑道:“骗你的,你不是看到了吗?”
被戳穿了,林蝉心虚地摸鼻子,闷声闷气:“你看到我了?”
楼祁摸了摸她的头发,打趣道:“想不看到你都难。”
林蝉心脏一麻,不知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只听楼祁继续说:“小知了,我拿冠军了,有奖励吗?”
奖励……林蝉下意识把右手从身后伸出来。
“饮料啊?也不错。”楼祁主动拿过她手里的功能饮料,在看到瓶子上的“薄荷味”时,了然地挑眉了,“小知了真乖,懂我。”
他其实已经渴极了。打开瓶盖,仰头几口便灌下了大半,喉结不停滚动着,有吞咽不及的水滴从瓶盖上顺着喉结往下,缓缓淌至锁骨。棱角分明的锁骨充满了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的性感。
林蝉脸一红,浑身滚烫低下了头。
楼祁带着笑意的眼亮亮地看着她毛茸茸的发旋,说:“小蝉妹妹送的饮料,果然很甜。”
话里似乎有深意,林蝉耳根子红得几乎透明。
运动会第二天,林腾给林蝉打了一个电话,哭着想见林蝉。林蝉着急询问之下才知道,林腾这次期中考试成绩不佳,被刘宁打了屁股。已经半大的少年了,感觉很受屈辱,就想见见姐姐求安慰。
林蝉不认可刘宁的教育方式,犹豫很久,还是打算回家一趟。
当天就回,不过夜。没问题的。
林蝉安慰自己。
她给楼祁发信息请假:【我回一趟家,如果快的话,晚上能回浴场。】
过了大约十分钟,楼祁回复她:【早去早回。】
他们的聊天大多是以确定兼职时间为主。楼祁的回复也很简单。但每次收到他的回复,林蝉内心都会小鹿乱撞。
林蝉坐上公交车,临近十点半才到家。推开门,却只见林东越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电视机声音很轻,不知道在播放什么。客厅烟雾缭绕,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有一根冒着火星的烟头,袅袅白烟在半空打圈。
林蝉喉咙一紧,心跳逐渐加快,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东越看见她,坐起身,扬起一个灿烂的笑,笑意不达眼底。笑容中,带着一丝诡异。
“小蝉回家了?怎么不跟爸爸说一声。来,坐。”他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
沙发被他躺着已经凹陷下去,那处正好是他膝盖抵的地方,一个深深的凹槽。
林蝉想问,今天是周五,你怎么不工作。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最后只问出一句僵硬的话:“小腾呢……”
“傻姑娘,今天周五,小腾当然是上课啊。”林东越从沙发上坐起来,他宽松的短裤和老头衫歪歪扭扭的,裤腰宽松,耷拉下来露出他肥厚的肚子以及几根体毛。
林蝉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她想转身离开,但林东越趿拉着拖鞋,速度却很快,已经到了她面前,撑着门框笑着说:“怎么不进来?
林蝉又问:“妈妈呢……”
明知道是于事无补的话,但她还是求救似的问。
“接小腾去了啊?这孩子,怎么尽说胡话。快进来,和爸爸一起看电视吧。”林东越宽大的双掌扣着林蝉的双肩,推着她坐到沙发上。
他的手掌滚烫,几乎烫伤林蝉的皮肤。
坐到沙发上,林蝉才看清电视上播的是什么。林东越不知道从哪里租来的小电影光碟,趁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欣赏。
她听见自己大脑像是炸开似的,轰然一声,心脏剧烈狂跳。
她知道,自己自投罗网了。
怎么办?
林蝉大脑一片空白。
林东越腆着笑脸,嘴巴一张一合,嘴里被烟熏得黑黄的牙齿层次不齐,林蝉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耳边是长久的轰鸣声。
她的小腿隐隐作痛,就连手臂上的伤口都在发烫,发痒。
自从她进入高中,滞后的发育突如其来,她就意识到,林东越看她的眼神有了诡异的变化。
不再是看赔钱货的嫌弃眼神。随着她少女的轮廓越来越明显,一张脸蛋长开后更加漂亮精致,林东越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像有实质触感的贪婪。
每当林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记忆深处关于童年的回忆就会用力敲打她,疼得她恶心反胃。
她要逃离这个泥潭!
永远不回来!
滚烫肮脏的手掌不知何时摸上了她的腰。林蝉一个激灵,尖叫一声,甩开他站起来。
林东越的眼神变得危险和凶戾,林蝉呼吸都开始颤抖了。不能惹怒他。
林东越站起来,危险地眯起眼问:“小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林蝉往后退,一步一步被逼至玄关。她颤声说:“妈……妈妈和小腾快回来了吧?爸,看这种东西不好吧。”
“那有什么,我可以和小蝉一起看。在他们回来前。”他说。
胃里翻江倒海,林蝉脸色苍白,差点吐出来。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林东越一怔,问:“你有手机?”
林蝉立刻说:“我同学手机丢了,我刚帮她找回来,她还托我给她送回去。”
她慌乱地拿出手机一看,是楼祁。
林蝉哂笑地解释:“我同学来问我在哪里了,我……我接一下。”
说罢,她接起电话,没等楼祁开口,她抢先说话。声音紧张。带着细微的颤意:“喂……佳……佳佳……我在家里啊,你等一下,我就把手机送过去。”
电话那头的楼祁一愣,语气低沉:“小知了,你怎么了?”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急促:“你在哪儿?”
“我说了我在家里,你别急,我等会儿就回去啦!”林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一手背在身后,猛地打开房门,快速跑了出去。
林东越的手在她身后伸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蝉这个小瘸子在这个时候居然爆发了惊人的速度,一下子就蹿到了楼梯口,只是下了一级台阶,脚下就脱力,一下子从台阶滑了下去。
林蝉惊叫一声,从楼梯滑坐下来,直接滑到了下面的平台,屁股蹬得生疼
手机啪一声摔落在地,电话挂断了。
林东越快步跟上。这时二楼顾霆家门开了。
顾霆意外地出现在门口,惊讶地看见林蝉,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台阶过来扶她。
“小蝉,你怎么了?”
林东越小跑下来,笑道:“阿霆啊,我们家小蝉腿脚不好你知道的,她刚才摔下来了,没事,我带她回家看一下就好。”
说着,他就要扶起林蝉。
不想林蝉的手死死扣住了顾霆的手腕,顾霆感受到手腕上的用力,惊愕地低头,就见林蝉脸侧苍白,眼神却倔强,亮得惊人,像一头狼崽子。
她惨白的嘴唇颤着说:“不。顾霆哥,你有车,送我去医院吧。”
顾霆瞳孔忽的一缩,了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友善地对林东越笑道:“林叔叔,不用担心,我送小蝉去医院就好了。”
林东越还想坚持,想跟上,顾霆却不容他置喙,直接背起林蝉下楼。林东越本就心虚,又碍于顾霆的警校学生身份,只得做罢。
在林蝉下楼时,林东越还给了她一个狠厉的警告眼神。林蝉看得出来那眼神里的意思。她沉默地低下头。
到了巷子里,林蝉要顾霆把她放下。林蝉当下只是屁股摔得疼,腿并没有磕到。
她扶着墙,仰天长长叹了声气,内心感慨自己死里逃生,白着脸对顾霆说:“顾霆哥,真的太谢谢你了。”
顾霆的眸色偏浅,茶褐色的眼带着担忧,抿着唇看着林蝉藏着秘密眼神。
巷子里,有穿堂风吹过,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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