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曾想过,就算她只是送给他一根草,他也会当成宝一样喜欢。
不,他错了。
他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天边黑云翻滚,在黑云中隐约冒出零星的几声闷雷。
两人僵持着,这时却突然起风了。
一阵风卷着地上的几片落叶从两人的脚边吹过,蒲公英也纷纷脱离了植株,一朵朵雪白轻盈的小伞乘着风,飞出去。
沈昀舟面色一变,伸手想抓住那些自由自在的蒲公英。
可是抓不住,一朵也抓不住。
它们一下被风吹远了。
他的手慢慢地垂落下来。
周雨浓平静地看着他:“你看,是不是像极了我,无法挽留的我。”
沈昀舟摇头,突然抓住她的手,哑声:“浓浓,不要离开我。”
他没有抓到蒲公英,但是他抓到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柔软,很温暖,但偏偏她的心却这么冷,又这么硬。
“沈昀舟,我们结束这种关系。”她无情地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也不要再联系了。”
或许是心上的伤口已经太多,也不在乎再多被伤一次,沈昀舟脸上的神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抓着她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
周雨浓挣脱不掉,皱着眉:“当初说好了的,我可以随时结束这种关系,你不能纠缠。”
她说:“现在,我要结束。”
沈昀舟看进她的眼睛深处,看到那一片决绝的眼神,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身旁,不断有年轻的情侣经过,男生或牵着女生的手,或搂着女生的腰,女生则是抱着男生送的鲜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意。
今天是七夕,是喜鹊架桥,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相爱的情侣们都出来过节了,成双成对,甜甜蜜蜜。
而他,却在今天,连成为她炮友的资格都失去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石上滚过一道:“为什么?”
周雨浓说:“我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
“我不信。”沈昀舟沉声,“你说和那个男人没关系。”
“当然是骗你的,都一起单独吃饭了,怎么会没关系呢。”
周雨浓看着他,唇角刻意地扬起几分讥诮的弧度:“沈昀舟,为什么被我骗了那么多次,你还是要相信我,你真的是个傻子。”
风越来越大了,天地昏暗,层层乌云渐渐从天边蔓延过来,阴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也压在男人的心头。
这时,公寓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截刺青从领口探出,攀在颈侧。
陈商没有过来,只是在不远处站定,冲周雨浓叫了一声:“浓浓。”
周雨浓回眸,转头对沈昀舟说:“他就是我新交的男朋友,我已经把话跟你说清楚,现在要跟他上去了。”
男人的那一声“浓浓”,已经足够让沈昀舟失魂落魄。
她转身要走,他心如刀绞,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眼底翻涌着黑沉的情绪:“我不信,浓浓,我不信他是你男朋友,你一定还是骗我的。”
周雨浓暗暗地咬了一下牙,冷静地说:“那要我把他叫过来,接吻给你看吗?”
沈昀舟浑身一震,倏地松开了她的手。
周雨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快步朝陈商走去。
两人一起走进公寓里。
公寓大门在身后关闭,周雨浓默默在心里祈求。
死心吧。
沈昀舟,求求你,这次一定要对我死心了。
两人走到电梯前,陈商按了电梯,周雨浓走进去,似乎有些无力般,身体轻轻地靠向一旁的电梯壁。
电梯门关闭,陈商看了她一眼,问:“没事吧?”
周雨浓摇摇头,轻声说:“没事。”
陈商:“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周雨浓不想回答:“不为什么。”
陈商也没有再追问。
“叮——”,十二楼到了。
陈商打开门,云夏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迎上来,关切地看着周雨浓:“浓浓,解决了吗?”
“跟他说了,我已经交新的男朋友,跟他彻底结束了。”
周雨浓穿过客厅,走到落地窗前,往楼下看了一眼,只见沈昀舟还不肯走,仰头往上看着。
上来需要过几道门禁,他上不来的。
周雨浓看着压城的黑云,心想,马上要下大雨了,他会走的。
她转身从落地窗旁离开,坐到沙发上,云夏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捧着水杯,慢慢喝着,一颗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
“噼啪,噼啪……”
终于,一场酝酿许久的大雨袭击了这座城市。
随着这场雨落下,周雨浓心里也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应该走了。
她闭了闭眼,突然听到云夏惊呼一声:“浓浓,沈昀舟还在楼下。”
“什么?”周雨浓心中一紧,立刻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目光往下看。
在瓢泼的大雨里,那个男人全身已经被淋得湿透了,他却依然站在原地,抱着那个暗红色的首饰盒往上看,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周雨浓的目光颤了颤。
云夏有些担忧地说:“浓浓,他这样淋下去,会生病的。”
周雨浓盯着楼下,一只手按在玻璃上,指尖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
她转眸,问云夏:“夏夏,他在楼下,能看得清十二楼站在窗边的人是谁吗?”
云夏沉吟:“应该看不太清吧,最多只能看得到影子。”
而且现在下着雨,雨雾迷蒙,更加看不清。
“好。”周雨浓扭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陈商,“你和陈商帮我个忙。”
楼下,沈昀舟站在滂沱的大雨中,固执地看着十二楼,直到,落地窗旁出现了两道身影,抵在落地窗上,在一起接吻的身影。
第55章
电闪雷鸣, 风雨肆虐,整个城市暗如黑夜。
沈昀舟觉得好冷,浑身都冷。
仿佛是隆冬腊月里的一场冻雨打在他的身上, 先是嘴唇在发颤,后来整个身体都在抖。
隔着白茫茫的雨幕, 他仰头看着十二楼落地窗旁那两道痴缠在一起的身影, 胸口像被人狠狠地撕开,冷风呼啸着灌入, 心脏痛到麻木。
但他依然那样仰头看着,近乎自虐般地看着他们在窗边接吻。
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不知道是雨水落进了眼睛里,还是别的什么。
似乎只过了短暂的两分钟, 又似乎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落地窗旁的那两道身影终于离开了。
而他,也像是终于得到解脱一般,慢慢地垂下了头。
沈昀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
他浑身湿淋淋地坐在驾驶座上,车门一关,风雨被隔绝在车外。
身上的雨水不断地往下淌,装着红宝石项链的礼盒也已经湿透,好在礼盒里还有一层首饰盒,雨水浸不进去。
他把礼盒放到副驾上, 看着大雨在挡风玻璃上砸出一朵朵水花,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
半晌,他回过神, 启动车子准备离开, 这时路边突然传来一声狗叫。
扭头看出车窗外, 只见一只流浪狗正躲在道旁的树下避雨, 浑身的毛湿哒哒的。
那是一只金毛,不知是被人遗弃,还是自己走失的,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沈昀舟定定地看着那只金毛,许久,他慢慢地收回目光,突然勾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真像那条狗。
从口袋里掏出湿漉漉的手机,扯过一张纸巾擦干上面的雨水,好在还能正常打开。
他找到附近一个宠物救助站的电话,打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沈昀舟回到家。
全身都湿透了,鞋袜也不能幸免,他放下礼盒,在玄关脱下鞋袜。
“喵——”元宝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像平时一样在他腿边转悠。
他的裤腿还是湿的,元宝挨上去,身上的猫毛被沾湿,它感觉到,立刻转头去舔那一块的毛。
沈昀舟没理它,起身去书房,把湿透的礼盒拆了,拿出首饰盒,打开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进一点水,他合上首饰盒,轻轻地放进保险柜中。
他回到卧室,直接走进浴室里,衣服也没脱,站在淋浴间的花洒下,让温热的水流从头冲刷下来。
可再热的水,也驱散不了他心里的那股寒意。
好半天,他才麻木地脱掉紧贴在身上的衣物。
十多分钟后,沈昀舟从浴室里出来,晚饭也没吃,直接倒在了床上。
不出意外,淋了一场大雨后,他病了。
室内开着恒温,他却蜷起身体,冷得瑟瑟发抖,像置身在冰窖里。
过了体温上升期后,浑身又烫得像个火炉,头脑昏沉,眼皮如坠千斤,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沈昀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没有起来量体温,没有吃退烧药。
他想,就这样死了也好。
心也会跟着一起消亡,就不会这么痛了。
人一旦生病,就会变得比平时更敏感,更脆弱,更觉得孤独,更渴望被爱。
沈昀舟也不例外。
迷迷糊糊中,他想起周雨浓发烧的那次,周梁说她在昏睡中喃喃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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