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听白打开电视,给她放了杯果汁在手边,起身,迈着脚步走进厨房。
墙上的时钟嘀嗒地走,电视里,综艺主持人说着哄堂大笑的段子,里面观众笑得开怀。
沙发上坐着的女人起身,跟着他的身影走进厨房,头发垂落腰间,赤着脚,冷蓝色长裙穿在她身上,如一场淹没自己的海啸,寂静且汹涌。
就这样站在纪听白身边半米的距离,不说话,琥珀似的眸子无声地看着他。
他走出厨房,她也跟着出去。
纪听白转身,目光停留在白皙的脚上,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关了火。
孟琼这副模样,纪听白知道饭做不成了。
他把人拦腰抱回客厅,直接打了个电话,让人买了她爱吃的那家送上来。
孟琼胳膊搂着男人的后颈,不想松手,就这样赖在他身上。
纪听白就这样抱她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打下来,皮肤在灯光下透着月光般的冷色,近乎透明,漂亮的后背却如蜈蚣般盘踞着数道深深浅浅的痕迹,令他胸口窒息。伤口结了痂,脱落了一部分,留下浅浅的粉白色。
男人的指腹碰上每一处伤疤,又装作不在意般轻松地离开,他在意,又怕她在意。
出院时他认真记下医生每一条叮嘱,找了很多专家,很快,这些粉白色的痕迹也会随时间消失不见,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她那样爱美的一个人,纪听白不愿意让她看见这些。
潮湿的浴室蔓延着热气,闻得到她最爱的玫瑰花香,漂亮的锁骨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孟琼凝视着手中擦出的泡沫,轻轻地吹了口,四散开来,被水流冲散,像天边死去的云朵。
从浴室出来,纪听白陪孟琼吃过晚饭,牵她进了卧室,她整晚都很安静。
她睡在他怀里。
纪听白揽着她的腰,床上咫尺的距离,气息交缠,甚至能嗅到同一瓶沐浴乳的香气。
孟琼没绷住自己,自然地靠在一起,男人的下颌贴着她的脖子,属于他的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颈窝,蔓延到耳后,他们像是一体。孟琼很喜欢被他抱着。
黑暗的世界里,孟琼轻轻仰头,目光正好看见他的脸,这次很清晰,她缓缓地伸手抚上去,最后停在眼角那颗泪痣,学着他亲她的模样,凑上去轻轻亲了下。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担心她。
孟琼又想到了梁遇,当年发生时她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孩子,这样一件事觉得世界都天崩地裂,沉默抑郁,只能自我救赎,甚至看了很长时间心理医生,几乎咬碎了牙才走到今天,那时候她只有她自己。那个时候孟琼曾经是自己的英雄。
现在,她柔软的心脏早已筑起盔甲,她不害怕,也不会傻到伤害自己,只是程时琅的死让她陷入迷茫,如同船只归航,在大雾中迷失方向。
柔软的被子里,孟琼伸手抱上纪听白的腰。
孟琼知道他没睡着,她的声音很轻,“白白,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是你。”纪听白睫毛轻颤,不自觉把怀中的她抱得很紧。
孟琼眼眶瞬间泛红,嘴角不自觉扬起来,一片浓雾中,他在牵着她往前走。
“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这个身份,没有钱,不再漂亮,甚至不再愿意和你做|爱。”她不由自主地抓紧床单,有一刻,在畏惧他的答案。
“我什么都不要,”沉静的黑眸凝视着她的眉眼,“你的笑好看,难过好看,骂人我也喜欢,连喝杯水的样子都让我心动。因为是你,才连带着爱你的一切。”
“琼琼,我爱你。我只要你。”
纪听白看透他爱的这张脸庞,心疼地想将她难过的经历抚平。
他从来不吝啬对她的爱,滚烫又沉静。
他的爱太拿得出手。
孟琼分不清心口涌上的是酸涩还是感动,“爱”这个字太沉重,曾经甚至是万斤枷锁,黑暗,这一刻如释重负,与自己和解。
孟琼在黑暗中翻身,发丝在两人肌肤间摩擦,温凉的面庞贴上他滚烫的下颌,窗外风还乱着,她的吻轻柔地扫过他的下唇,肌肤被熏成樱红色,留下一阵细密的痒。
呼吸相碰,纪听白的胳膊又收紧一分,勾着她的腰肢热烈地回应她。
月光如水,红唇的温热似玫瑰般妖冶,一阵痴缠的交融,不知过去过久,终于停下来,男人厮磨着她的耳廓,“睡吧。琼琼晚安。”
女人无意识地轻哼一声,枕在他怀里,像是无声的回应。
第54章 尤物
深秋最后一天, 纪安黎特意从芬兰飞回来,孟琼和纪听白到机场接她。
孟琼上一次和她见面还是在程时琅的葬礼结束后,盛夏的一天,蝉鸣绿荫, 纪安黎来医院探望她。那时孟琼昏迷着, 事后才知道纪安黎在病房里坐了两小时才离开。
纪安黎离婚后第一次因为程家在公众露面, 被媒体捕风捉影写的热门话题好几天,孟琼之后看过报道, 丧子之痛眼见让她苍老了不少, 面无表情,一袭黑裙,哀恸却扑面而来, 生死轮回,一切终将要释怀。
在孟琼心里纪安黎是个鲜活的女人。
对待事业和生活, 清醒且真诚。
从不拘泥于发臭的无法挽救的过去,永远浪漫主义至上。
机场见面,纪安黎和孟琼确实聊得来,她们谈哲学, 谈宇宙, 也谈欧洲小国的一切有趣事物, 纪听白跟在身后推行李, 轮子咕噜咕噜滚过地面, 从远处看确实像温暖的一家人。
出了机场,日落西山, 天空映衬着深紫色的阴霾, 马路旁大片香樟树在深秋的冷风中挺立。车上, 孟琼坐在后座微微侧头, 车窗开了一半,有秋风灌进来,吹在肌肤上是冷冽的痛感。
“琼琼,冷吗?”纪听白注意到她轻轻皱了下眉。
车窗关上,黄昏的景物像是蒙上了一层大自然的滤镜,马上变得模糊,隔着玻璃窗倒映在眼眸里。后知后觉般孟琼反应过来,夏天走了,秋天马上也结束了。
四季变换,已经悄无声息。“马上到冬天了。”她的声音轻轻地。
纪安黎在副驾偏头看过来,问到:“不喜欢冬天吗?”
孟琼摇摇头,“我念大学的时候,刚开始走台,特别怕冬天。”
那意味着她要在零下的温度露天工作。她记得有一场葡萄酒的商演,老板喜欢高开衩旗袍,一个半小时,她几乎是咬碎了牙,因此病了很久。也是那个冬天里,梁遇的治疗费用拮据,她沉默地向孟家低头。那段落魄的刺骨的冷太难忘记,孟琼不喜欢冬天。
不愿意忆起的往事,转而翻篇,一瞬,寂静的车厢里,她背后是流动的窗影,唇角轻轻勾起,微微侧头,眼神很自然对上纪听白静静凝视的目光。
“但现在很喜欢。”感受到手腕被男人牢牢攥着,长发不经意撩动,温热的燥意顺着明晦的光线流动。
一个眼神,纪听白漆黑的眸子藏着笑。
他们那一夜在伦敦遇见,也是这样的深秋,只是她绵潺如水的爱意,也在冬天。
很多个日夜里,当纪听白吻咬上她耳廓后那抹小月牙,漆黑的瞳仁里亮着光,没告诉她,那夜,是异国,也是故人。
她不经意的遇见,却不曾想过是他蓄谋已久。
陪纪安黎吃过晚饭后,开车去了程家。
程燃夫妇不在,保姆带他们上了二楼婴儿房,温暖的摇篮里躺着一个小宝宝,粉嫩嫩的小脸,在摇篮里翻了个身,朝人嘟着嘴笑。
纪安黎的手放下来,轻轻把宝宝抱起,触碰到怀里软软绵绵的小身体,她嘴角慢慢翘起来,“看起来很听话呀,长大了肯定是个漂亮小公主。”
纪安黎抱孩子的动作很温柔,纪听白站在门口看她,伸手揽住了孟琼的腰,抑制不住唇角的笑容。很久没见过纪安黎这样了。
当晚回去的路上,孟琼和纪听白又驶过那座桥,黑沉沉的水面上像有碎金涌来,复而摇摇晃晃地流向远方。
她环上纪听白的肩头,忍不住拥抱他,两条胳膊攀上他的肩膀,整个人都被染得暖暖的,孟琼又侧头亲亲他,神情温柔地滴水。
“那个孩子被她父母保佑着,在好好长大。”
“嗯,我们也要好好生活。”
纪听白看向她时,眼底倒映出她的轮廓,浓浓情意暗涌而剔透。
隔一周,孟琼出差在邻市,和创意总监沟通完想法,回到酒店,洗漱后习惯性进了工作邮箱,边吃晚饭边看邮箱。
回复了几个品牌的沟通方案和工作室内部的邮件,她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身体放松了些。
在茶几一旁摸出手机,闲暇下来,她翻了翻以前和纪听白的聊天记录,出差总是想到他,屏幕上的冷荧光衬得她面容更加白皙,孟琼忍不住笑着往沙发上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想给纪听白发消息。
【忙完了吗】
这一周他们俩都没怎么联系,孟琼一向事业心很强,她在外出差,而纪听白这段时间准备演唱会,各忙各的,偶尔打个短暂的视频,忙到精神虚脱。
指尖还在停留在屏幕按键的发送键上,下一秒,金属机身持续震动,马上弹出一个语音通话邀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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