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线环在两人脚边。
孟琼半仰头,微微眯眼,果然对上了那双黑沉的眼眸。黑发白皮,光线那么暗,却还是能看清那张脸。
酒后的醺醺然冲昏神经,女人甩开手指间的桎梏,转头就走。
指纹识别,电子解锁应声而落。
那只开门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分不清是冷,还是难以克制地麻木。
进门的那刻,身后的人伸出手来,重新拉住她,直接把她的身子带起,紧紧地抱她在怀里,湿热的下颌抵着她的颈窝,蹭了蹭,叫了她一句。
“琼琼,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男人嗓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又轻淡,带着轻微地颤抖,像是漂浮在黑暗里。
他在寸不大的空间里等了好久好久。
整个夜晚里她在轻声叫程时琅,姣好面容露出那样好看的笑,每一个暧昧的小举动,都让他无法呼吸。从今夜走廊上那一眼被她无视,又看她和程时琅挽手离开,脸上平静无波,心脏被捣成泥状,变得血肉模糊。
他要来找她。
可她没回家,冰冷的门锁那方空无一人,而家里保姆打来电话,程时琅也没回家。
今晚是她答应程时琅求婚的第一夜,程时琅会带她去哪里?
无数种设想翻涌而出,心脏冒出的剧烈跳动让人麻木辛酸,纪听白分不清楚自己是否活着,喉咙里开始有往外涌的血腥气,不知过去多久的时间里,血液在青色血管下喷涌,而四肢早已凉透彻底,他甚至像一只鬼,在暗夜里因想念她而存活。
好在,孟琼回来了,她是一个人。
漆黑的瞳仁直直地凝视她,委屈和酸楚夹杂在纯澈的眸底,他似乎在恳求,看得孟琼呼吸一滞。
孟琼一言不发地抬头看他,酒前的想念在此时不知从何说起。
纪听白搂着她的腰肢不放手,高出孟琼大半个头的男人此时眼睫低垂,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她的冷脸,只是把眼底的猩红藏匿在黑暗里。
“琼琼,我等了你好久好久。”语调低低的在诉说他的委屈。
孟琼感觉腰要被男人的手臂掐断,轻轻嘶一声,睨他一眼:“别乱叫,叫嫂子。”
不知为何,提到这个词总有一种背于人后偷情的禁忌感。
被纪听白刻意忘记的情愫又涌上来,他锋利的牙齿咬住唇,头垂得很低,嗅到女人身上的酒精味,不情不愿说:“明明是我先来的。才不叫。”
几乎都埋在她发丝间,生怕眼底的暴虐吓坏她,克制几秒,才说,“琼琼,我陪你睡觉吧。”
说着,纪听白紧绷的长腿挤进她膝间,炽热的唇在孟琼颈侧留下一串滚烫的红痕。
孟琼推开他,退了两步:“别,我养不起。”
他的刻意隐瞒在孟琼心里扎了根刺,把她骗得晕头转向,还傻乎乎地心疼他。
“琼琼对不起。”纪听白向她道歉。
在死寂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他紧促的呼吸声,指尖想要触碰又怕被她嫌弃。
“我认错好不好,不应该骗你。”
“我回国之后才知道你和我哥是这样的关系,好害怕你不要我。”
孟琼冷着脸,轻哼一声:“那你敢背着你哥和我谈恋爱?”
“我只在乎你。”纪听白委屈死了,“明明你在伦敦说要和我结婚的。”
坚硬的胸膛不由自主地朝她贴上去,手指放到女人雪白的脖颈后侧,纪听白的声音干哑着,低的只有她能听见。
“你别当着我的面对他这么好,行吗?我心里很酸的。”
孟琼和他,恋人期间,从来不爱提及程时琅,如今成了跨不过去的沟壑。他的血脉姻亲,也是她的未婚夫婿,老天真爱开玩笑。
眼前这个男人一贯会拿捏她的心思,知道她最爱他纯净无辜的这面,孟琼眯眼看他,心下克制不要失态。
酒意仍熏人醉,想起席间徐元清的闭口不言,涂蔻色指甲的指尖撩起他的下颌,徐徐然揪住对方的衣襟,“记得我说过,总觉得看你眼熟,你老实交代。”
“伦敦那晚才不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纪听白任她摆弄,直勾勾地回望她:“小时候见过的。”
“什么时候?”
“你要自己想。”纪听白目不转睛地凝视她,指腹蹭了下她微红的眼角,语气很认真:“想不起来我会生气的。”
身后是冰凉的墙面,四肢百骸都是他给的温情,是熟悉的酥与麻,也习惯在她面前展露脆弱易碎的一面。
若能想起怎么会开口问他,没得到答案,孟琼借着酒劲儿松开了手,两人推攘间手机掉落在地,孟琼踩着一簇雪白色光线,蹲下身子,手指捏住金属机身,慢吞吞地起身。
纪听白站在她身后,腰肢纤细,目光没离开过孟琼半分。
昏黑的空间里,两人身上都沾染了对方温热的气息,连影子都重叠在一处,显得很亲密缠绵。
孟琼绕过他,再次刷开门锁。
她踩进玄关,屋内瞬间大亮,一扇门隔绝掉楼道的黑暗世界。
晃眼的光线让她短暂地适应几秒,雪白的踝骨裸露在空气中,孟琼顺着明亮的光线,侧身看向纪听白,才发现他瘦了,清瘦的下颌骨惹女人心疼,孟琼忍不住伸手出来,揉了揉他冷硬的发丝。
她对纪听白说,“回去吧。”
孟琼说出那句“嫂子”不是玩笑话,即便她从未设想过要和程时琅如何,也心甘情愿地穿上了未婚妻的外衣,一朝分手,干脆利落,半点儿余地都不给他留,孟琼的态度很认真。
虽然介怀他的隐瞒,孟琼也为她的少年庆幸,钟鸣鼎食之家,程家的小少爷,纪听白会比她预想的好上百倍,她曾经给的那点钱算得了什么。
一个窥伺自己嫂子的人,会有什么好名声么。
如纪听白这样矜贵的身份,不应该再和她纠缠下去。
而她,从最初就是错误的出身,结局注定会不尽人意,做完该做的事,就像花瓣凋零腐烂在地里也没关系。
纪听白就站在门外,头半垂着看她,细软的碎发落在额间。
孟琼心里五味杂陈,想抱他,又更怕更放不下,于是眷恋地凝望他,沉默片刻后,说:“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她又补了一句:“晚上也不要。”
几句话散在走廊里,被冷风吹散了。
纪听白仍一言不发,半个侧脸藏在阴影里,终于,孟琼要合上门,被他一只手拉住门框。
这是纪听白等待十天再也没朝她打开的门。
再抬起头看时,孟琼看到了那双很幽沉的眸子,他就这么注视着她,眼瞳里的滚滚烈色侵占了大半神经,连眼尾那粒泪痣都染红的彻底,有光暗淡下去,委屈焦躁,痛苦偏执,被瞳仁逐渐吞噬。
孟琼看懂了一晃而逝的嫉妒,正要开口,下一秒,被他摁在玄关位置。
纪听白贴得很近,手心掐着她的纤腰,凑在女人冷白色耳畔。
“琼琼,你到底在怕什么?”
孟琼不答,鸦睫阴影半落在鼻骨上,纪听白重重地喘息一声,柔软的唇瓣不客气的吻上去。
“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你答应我的都不作数了么?”他像是死咬牙关,带着几分可怜的尾音,搂着怀里的人不肯撒手。
情人之间接吻过太多次,孟琼本能地在迎合他的入侵,只能听见他在耳边喃喃。
“别赶我走好不好?”
“我就想抱抱你,亲亲你。”
“哪怕我做你的情人,见不得光也可以。”
“你不能仗着我爱你就这样玩弄我——”
“纪听白。”孟琼很少叫他的名字,“什么是人伦纲常?”
再次冷声提醒他,“我和你哥订婚了。我是你嫂子。”
又是程时琅。
纪听白眼神透出几分疯狂,他舔了舔唇,指腹缓缓地爱抚她的面容,笑起来,“这样不是更刺激吗?”
孟琼不意外,甚至在故意激怒他,这样少见的野狼,才是她预想中的另一面。
“——嫂子。”
他拥着孟琼,慢悠悠地吻过精致的锁骨,火热的气息喷涌出来,笑得很混蛋:“你说,我用名下所有的股份换你,我哥会不会很心动?”
孟琼猛然抬眸。
第45章 尤物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惹得这段感情仿佛被推向一个隐秘的、晦涩的交易。
死寂的空间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
她力气意外狠戾,红痕立现,重重的巴掌印显出来,残留在男人冷白色脸侧, 给灯下的他平添几抹妖艳。
“你疯了。”
他们背对着门, 光线把重重影子拉得好长, 坠落在地面上向四周蔓延。
纪听白挨了这下,那双猩红色的眼不再掩藏, 眼底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笑得更漂亮,“琼琼,我哥会答应的。”
他接着喃喃:“我必须要把你放在我身边才会安心。”
孟琼皱紧眉头, 忍着心绪里头的五味杂陈,嗓子酸涩。
说实话, 没有被吓到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同意。”
哪怕是为她。
孟琼视线落在他的面容上,这笔交易几乎能压垮半个京城的权贵,却被他轻飘飘地轻易说出口。她究竟对他来说是有多重要,让他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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