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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偷一个吻 (赠春枝)


  黑衣保镖把人拖到洗手池,水龙头哗啦啦流,摁住挣扎的四肢,掐着她的下颌骨往里冲灌,离得近的看见她口鼻间“咕噜咕噜”的水花往外冒。
  狰狞的面容下,衣襟被泡湿了,发丝纠缠在一起贴着脖颈,滴滴答答的水滴跌落在地板上,与水流一齐敲出有胆颤心惊的旋律。
  澄澈的水里分不清是泪是水,保镖恰到好处的力度不伤及人半分,也使她毫无动弹之力。
  她哭累了挣扎不过,整个人如提线木偶慢慢瘫软下去,苍白白的唇看上去奄奄一息。
  火星不灭,孟琼只余光一瞥便不再看她,掐着烟往外走。
  王安喃带了几个人把洗手间从外面封死,阵仗闹得大了些,虽不至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倒也不乏好事者侧目探寻。大家都是圈儿里人,心中多半有数。
  孟琼敢做,自然是不怕的。
  露台远处的天际远挂几片暗红的云,在夜色里尤为夺目,似乎是暗色里摇曳着的最后一支玫瑰,在被吞没前最后伸展。
  何明政在露台上等她,双腿交叠坐在藤椅上,宽厚的背脊被黑色衬衫包裹住,纽扣严丝合缝扣在一起,在昏黄灯下闪着暗光。
  冬日的天气,屋外很凉,玻璃露台换上了厚厚的羊毛地毯,王安喃给她拿了件外套搭在肩头。
  孟琼吸了口烟,走近,发现他在和谁通话,音色沉稳千珏,看见她,不知低声说了什么,唇边似乎留了抹笑意。
  她不关心,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无聊的玩弄起桌上的瓶里插着尚未凋谢的黄刺玫,厚厚的花瓣铺在手心,像是下了场大雪。
  就这么听了何明政通话几分钟,相谈甚欢的语调,她已经知道电话那头的身份,孟琼摘了好几片花瓣,捏在手心,指腹轻轻摩挲,眉眼看上去有点遗憾。
  果然,没一会儿何明政叫她,“接不接?”
  话到此,孟琼腾了只手,面容倦淡,对着听筒“喂”了句,那头果然传过来程时琅温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语气。
  孟琼撑头听着,目光却落在散落在桌面上的黄刺玫花瓣上,她说的不多,偶尔会低声回应一二。
  何明政和孟琼不太熟,在许黎出事那时后好几年里,关系算得上糟糕,这几年因为程时琅的关系才算缓和了些。
  他听着女声柔柔浅浅的勾着人心,情人间的低语呢喃像夜色的杯中酒,卷发搭在肩头四散而下,眉目倦淡,神色却是柔和的,他抬眼过去,能探见孟琼眼底的几份温情。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恰到好处的张扬,任性有度,何明政这么想着,确实和程时琅很般配。
  孟琼已经把电话挂了,递回给他。
  隔着夜色的朦胧感。
  “怎么?看见许黎跟人有说有笑,心里觉得不爽了记恨我?”
  孟琼能察觉到何明政眼里那道目光,她倚着扶手,半笑道:“还会告我状了?倒也没听说何二少这么小气。”
  语调凉凉,倒也听不出几分质问的脾气来。
  何明政有些好笑,他端起酒杯喝了口,液体润喉,徐徐道:“你倒是惯会倒打一耙,时琅和我说我还不信,现在倒是坐实了。何家倒是很久没像今天热闹了。”
  话里没提他那位太太,孟琼也装没听懂,避而不谈,“兴师问罪是不是来得太晚了点,有人先骂过了。”孟琼漫不经心勾着头发,“你找程时琅吧。”
  “我以为你会来见我是想好了,你把人揍了一顿,时琅倒是该气坏了。”
  “他挺乐意的。”反正不是第一次。
  罪魁祸首这是摆明了不负责的意思,何明政倒不太在意,这种小事还轮不到他操心,他更乐意知道一些其他的。
  他淡声问:“许黎现在住的那套公寓,对面的户主是你?”
  “嗯。”
  “让给我。”
  孟琼没说话。心里实打实打了个哈欠,算困了。
  他那一伙子破烂事没理清楚,这是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
  她可不是许黎那样好说话的主。
  她抬眼,两人的目光无声无息对上。
  几秒,端起玻璃杯抿了口酒,偏头,眼尾上挑,幽深高傲,似笑非笑。
  她在用这样冰凉的眼神来质问他。
  ——你、凭、什、么。
  孟琼将手机揣进口袋,起身,夜如潮水,漫长沉默代表嘲讽的拒绝。
  女人利索地转身离开,鞋跟踩在羊毛毯上悄无声息,背影如来时散漫,卷发长至腰窝,曲线袅袅。
  走出长廊下到楼梯,孟琼才翻看手机的消息。
  有一条新消息进来,在十分钟前。
  【我到了。】
  这下,孟琼才算没忍住,发丝缭绕在雪白的肩头,她握着手机笑盈盈地弯了眼,没什么顾忌。


第23章 尤物
  月尖高悬。
  孟琼踩着细跟往别墅外走, 碧瓦白墙,此时宾客四散,前阵还热闹昭然的宅子如今安静,只余下女仆们趁夜色偷闲。
  过了个不小的转弯, 隔着树影绰绰, 孟琼不规则的裙摆随晚风翻飞起来, 荧光闪闪,宛如一只振翅的蝶, 翩翩停落, 所掠之境盛放了无数花儿。
  孟琼悠悠走出去时,此时路旁空荡,唯有一处亮着灯, 一白一蓝交谈甚欢,男俊女俏, 在荡漾的月色下泛起柔情。
  隔不大远的距离,车内人的身形依稀可见,浅衣短发,一身常服英挺又柔软, 脑袋微侧看不清眉眼。
  但男人身姿颀长, 光线穿过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线, 单单这一侧脸就能把人认出来, 孟琼停住脚步, 唇角的笑也悉数隐去。
  她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来早了。
  纪老爷子这几天闹着不吃饭, 脾气大得不行, 纪听白陪着吃了一餐, 这才哄人睡下。
  天气预报今晚有初雪。
  从住院楼出来才看见孟琼的消息, 纪听白几乎是掐着点来的。
  车停在距何家不远的路口处。
  纪听白降了半个车窗,倚在驾驶座,抽了支烟夹在指尖。
  这时手机震动,纪安黎打来电话,他咬着烟接起来。
  “儿子在干什么呢?想妈妈了吗?”纪安黎听上去心情不错。
  “等人。”
  “暂时没空。”
  纪安黎的丈夫准备退圈后带着纪安黎满世界玩儿,就因为提了句“梵高的故乡”,就在荷兰某个浪漫小岛上带她看风车和郁金香。
  整个童年,他几乎都在和阁楼里,屋顶上的污渍对视,听到过各种声响,但看不见光。
  纪安黎曾经对待至亲至爱是无私而热烈的爱和给予,对待拙劣的世界呢,是极大包容。
  是他的母亲,找到了长久迷失的他。
  “玩得开心吗?”
  纪听白算下时间,这个点估摸她午睡刚醒。
  “还不错,可惜你没在。这儿的姑娘和旖旎的花儿一样美。”
  她顿了顿,“不过——”
  “你等谁?”纪安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喃喃一声,“不会等哪个小姑娘吧。”
  纪听白不回,纪安黎压下心头犹疑,却没有询问他,才说:“白白,有个事妈妈提前跟你说一声啊。”
  “你说。”
  纪安黎压低声音,还挺严肃,“今天去看你爷爷了么?”
  “去了。”
  “他和你提了程家理事股份转接的事么?”
  “没。”
  “没提说明他还有顾虑。”
  她转了个话头,“——你爷爷疼你是没错,可毕竟他还是程家当家人,利益面前什么都不作数。你要是不乐意就别淌这趟浑水。”
  对方叹口气,“妈妈是心疼你。”
  纪听白沉默一阵才说,“知道了。”
  电话挂断。
  好一阵后。
  “咔嗒——”一声。
  火苗明灭,瞬息吞噬。
  猩红火光在暗色里灼烧,他吸一口,微微后撤一点烟气徐徐逸开,混杂湿冷的空气,他手肘半搭着车门。
  路灯的光线传进来,落不到他的眼底,眼睫暗影攀附进黑眸,让人徒增凉意。
  如果顺利的话,他自然不介意和他哥兄友弟恭。
  车窗这时候被人敲响。
  纪听白抬头朝车窗外看过去,一头黑发下是惯于隐藏的的黑眸,皮肤白皙在夜色里人晃眼。
  “师兄,真的是你——”
  对方很惊喜,“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纪听白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似乎是同学院师妹,姓孔还是姓江。
  他性格孤僻,不太能记住人。
  冷白面容上没什么情绪,甚至连视线都没落在对方身上。
  纪听白“嗯”了一声,手里在翻着和孟琼的聊天界面,摆明了连敷衍都不乐意。
  “师兄你回国多久了?怎么也不和我联系?”隔着车窗,女声笑盈盈地自顾自说起来,“前几天伊斯曼教授还和我通电话问起你的事呢,你以后是打算在国内发展了么。”
  说着说着看向纪听白,眼神里带着询问。
  纪听白随口回答:“算是。”
  女生身上还穿着宴会的衣服,蓝色天鹅绒长裙高雅简单,外头套了件毛茸茸的外套,纯色帽兜垂了两只兔耳朵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冷风潮凉,极尽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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