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晴兰长得好,跟年画娃娃似的,谁都喜欢。可她不知怎么的,肤色黑。村头放羊的小男孩都笑话她,但一见晴兰就红脸。
一开始她觉得没什么,妹妹小,让着她也应该。
渐渐长大,她去读书,碰到了一个男同学。男同学和她心照不宣地暧昧起来,她那时都憧憬高中毕业,上大学之后就跟他结婚。
高中毕业后两个人约定好,她去外地读书,他在当地工作,等她毕业就在一起。
大二放暑假时,她回家,出去找朋友,他来找她时不在家。偶遇了晴兰。
晴兰对他一见钟情。
知道是姐姐关系亲近的男同学之后,晴兰求她撮合。
她不肯。
家里人都说她,后来晴兰在旁边哭,他们就骂她,抓起地上的柴火棍打她。
她不想妥协,赶他走,对他喊以后远走高飞,带她离开这个家。
可等她一年后再回家时,他心虚地站在晴兰身边,晴兰摸着鼓起的肚子,对她甜甜地笑。
她如遭雷击。
姐妹俩算是杠上了。
从此家不是家。
母亲却骂她,之前你也没跟小汪领证摆酒,咋就是你的了。晴兰喜欢他,你就让让她怎么了?
这能让吗?
她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喝多了认错人。
痛哭流涕说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能怎么样,不还是有孩子了,马上足月要生了,还能打了不成。
她不知去哪,觉得哪都没有容下自己的地方。
深夜上了山,结果第二天听说他担心的不得了,独自来山上找她,人没了。
晴兰受惊,早产了。生了个男孩。
刚生下来的小男孩身体虚弱,需要去医院。
家人忙着照顾晴兰,让她送男孩去医院。
听到这,安涴喉咙发干,“可是这跟梁束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继续讲啊……”
事情发生的急,她带小男孩去医院,等回来后晴兰整日哭,精神萎靡。家人求她把孩子带走,说晴兰没了男人,独自带孩子不好再嫁。
没人想她好不好嫁人。
她后来上山,找到他坠落的山崖。低头还能看到崖壁树枝上挂着刮破的衣料。
他是为了找她死的,这也许是她唯一得到的那点偏爱了。她抬起手,抓不住崖边的风。
她攥紧手心,下了决心。
回去后,真带小男孩走了。
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休学两年,兼职打工,各种跑零工把孩子拉扯到能上托儿所才复学。
等孩子大点,她带他回家,去给他父亲上坟。
孩子闹着喝水,她抱他到树下,结果很巧,居然又碰到晴兰。她大着肚子,如时光轮回一样,看到她,朝她甜甜地笑。
只是她身边变成了另一个温文尔雅的城里男人。
她突然感到恨。
岁月没给晴兰,她这个宝贝妹妹留下一点痕迹。
她低头看自己在夏日里依旧干裂的手指,她疑惑极了,如果汪泉对晴兰来说并不是无可替代的,她能找到更好的,她为什么非要跟自己抢呢?
她希望晴兰不得好死。
甚至这种恨蔓延到她的后代身上。
“你不该跟梁束在一起”,容宁慈悲感伤地看向安涴,“你跟他不会幸福的。”
“你看你,现在不就被我抓了吗?”
“……”
安涴看着她平静癫狂的眼神,终于感到害怕。
她咽了咽喉咙,放轻嗓音,“那个小男孩呢?”
静默。
容宁突然笑了,觑她一眼。
“你在跟我装傻吗?你觉得那个小男孩是谁?”
“我逼着他在你们中间作梗,他不肯,我就说要跳楼威胁他。”
容宁低头摆弄自己精致的朱红指甲,得意地笑了,“他多孝顺的一个孩子啊,真以为我是他妈,都快被我逼疯了呢。”
“你说这样,就算以后他们知道彼此是亲兄弟,还有可能相认吗?”
容宁得意极了,笑得眼眶都红了,花枝乱颤的疯狂低喊,“肯定不能啊。”
“你看我,环环相扣,设计的好不好呀?”
安涴指尖轻颤。
心里的猜测彻底落实。
她觉得现在容宁每说一句话,都在颠覆她心里的预期。
“那他们知道吗?”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容宁欣慰极了,托腮歪头看她,“当然不知道。你不觉得,看到亲生两兄弟自相残杀,还挺有趣的吗?”
话音微顿,“不过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吧?”
容宁最近感觉到容钦有点不听话。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
“你和梁束不可能在一起,我的儿子和他喜欢的姑娘彻底没了可能。”
容宁抬起头,灯泡微弱的光芒洒在她脸上,反倒像蒙上一层阴翳的雾气。
“她和她的后代,都不配。”
“……”
盯着容宁唇角肆意的笑,安涴毛骨悚然。
“好了”,
容宁起身,弯腰笑着看她,“知道这么多,怎么都得走了。在这等会吧,船一会儿就来了。”
她怜惜不忍地看着安涴,“希望你到国外,能幸运一点。”
高跟鞋撞在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渐渐远去。
安涴突然攥紧手里的东西,回眸开口。
“这些年你跟楚时卿,和楚总在一起,没有得到家庭的温暖吗?”
“梁束母亲人都不在了,为了过去毁了现在的一切值得吗?”
容宁停住,没回头,眼睫低垂。
值得吗?
她不知道。
在安涴又开口时,容宁骄傲地仰起头,将落下的泪水往上擦去。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她眯眼盯着远方出现的船灯,“但是只要让她死都不安宁,就够了。”
滴。
海面上的小船小声鸣笛,在偏僻安静的海边格外清晰。
容宁回头朝安涴笑,指尖往外一指。
“看,接你的船来了。”
下一秒瞬间收起笑容,低声命令守在门口的壮汉,“给她手拷上。”
壮汉颔首,从后腰抽出金属手铐,大步走过来毫不留情拷住安涴的手腕。
“走吧。”
容宁弯了弯指头,壮汉一把扯过安涴,将她扯了一个趔趄。安涴踉跄两步才跟上。
走出木屋,大概是船已经快到了。
没人再给安涴戴头套眼罩。
安涴浑身紧绷。
在快到破旧的码头时,容宁喊停。走到安涴面前,将手上的玉镯钻石都摘下来塞给安涴。深深看她一眼后,才抬起手。
壮汉拽着安涴继续往船那边走。
“可惜了。”
容宁凝着安涴瘦弱易碎的背影,遗憾喟叹的嗓音被风吹散。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她的指缝里,皮肤的纹路里,都是。
第71章
安涴被押到船上。
这是一艘很小的渔船。
船上都是腥臭的味道, 即使黑夜也能看到甲板上干涸的黑色污垢。还有碎片鱼鳞。
海浪涌起,船身飘荡。
容宁示意身后的人跟上,又有两个黑衣壮汉跳上船。
为首的人将捆好的钱塞给船老大,船老大露出一口大白牙, 弯着腰殷勤接过。
“把人护好了。”
容宁扬手, “开船吧。”
说罢船老大开动引擎, 渔船调转在黑夜的海面上划出一弯白浪,然后向远开去。
容宁望着潜进夜幕的船只, 又抬头望向天上明亮的弦月。
“这就算是给你报仇了吧。”
她低声呢喃着, “也算给我报仇了。”
他们不得团圆。
晴兰的孩子,也别想。
船上。
安涴被塞进船舱里。
渔船看起来小,其实有两层。
甲板下有休息室, 另一边还有储藏生鱼的仓库。
虽然隔开,浓重的鱼臭味根本无法忽视。
但这现在根本不是安涴要考虑的问题。
她小心往上看一眼, 船舱门紧闭。
“老板,抽烟,抽烟。”
依稀能听到船老大热情的说话声,可惜三个壮汉都没搭理。
安涴抿唇, 低头看向指缝。
船舱里没开灯, 只有借头顶小窗口的月光才能隐隐看出来那是一把钥匙。
拧过手腕, 小心将钥匙插进去, 用力一旋, 居然真的拧开。
安涴高悬半夜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塞给她钥匙的女人应该是自己人,起码是帮她的。
可惜她没上船。
安涴将手放开刚松快一下, 吱呀, 船舱门被拉开。安涴手一抖, 钥匙掉地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响声。她连忙将手铐扣上, 双腿并齐,仿佛不经意看过去。
进来的是船老大。
船老大挺魁梧,宽厚的肩膀像座山。
他走进来瞥她一眼,点上灯。
船舱骤然明亮。
再走两步安涴才发现他脚有点跛。
安涴这才看清船舱里的陈设,很简陋,虽然腥味重,但干净。她快速扫视一圈就收回视线,警惕地看着船老大。
船老大没理她,在她不远处的床上坐下。歪身从兜里掏出干瘪的烟盒,颠出来最后一根剩了一半的烟,划火柴点燃后赶紧吸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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