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俏想过无数种结局,譬如回豫县的路上被马匪夺了性命,又或者挨饿受冻,惨死在街头,从未想过沦为黑犬的盘中餐。
实在凄惨。
她闭着,等待着已经不可挽回的结局,她听着耳边呼呼而走的风声,那离得远的街市里头的吆喝声,隐隐约约,似乎都在为她送行。
可本该袭来的恐惧,却戛然而止。巷道的尽头,有个黑影伸手轻轻一挥,大喝道,“畜生!”
再熟悉不过,那是季恒的声音,他手中飞掷出的飞刀一下子就结果了黑犬的性命,腥热的鲜血在喷涌,溅了她一脸。
“俏俏,没事吧?”季恒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提灯的戚梧珊珊来迟,亦是流了一身冷汗。
什么也没说,小小的抽泣声,如获新生般一头窜进季恒的怀里。
“是我不好。”明知是她自己想走,季恒偏却这么说,这让俏俏原本吓得不轻的心,得了些许安抚,方才回过神来。
‘不想成亲,不想嫁人,不想留在上京。’她比划着,一直摇头,梨花带雨的模样越发叫人觉得楚楚可怜。
“方才是我说笑,不曾顾虑你的感受,下回不会了。”季恒也没想到,自己一句的玩笑话,竟叫她有了不辞而别的心思。幸而赶到及时,若晚一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先回府罢!”恐她心有余悸,便命戚梧寻了马车,挑这近路往回赶。
乌云被风吹散,月明千里。许是太累了,还没多久,俏俏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而后昏昏沉沉地睡去。季恒看着新制的泥娃娃,小叹一口气。
“殿下,卑职以为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起而拯之。”戚梧再是个木鱼脑袋,也明白俏俏不辞而别的真正缘故。
“你有法子?”他是真的有些愁了,不是惧怕叔侄翻脸,只是生怕她也会卷入其中,深受其害。如此一来,泉下又该如何面对虞老将军?
“卑职拙见,即便是寻常人家说媒,也该先问一问姑娘可否有婚配?若是名花有主,那即便是天子,又岂有强人之难的道理?”戚梧道,“卑职以为,不如趁此机会给虞姑娘寻个好人家,一来可以避一避灾祸,二来终身也有了托付。”
“只是确实又太过仓促了些,一时间恐怕也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戚梧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看我做什么?”他又何尝猜不出戚梧的心思,冷冷回道,“即便是有,也容易叫人起疑心。更何况事关她一辈子的幸福,又岂能儿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卑职失言,此举实属无奈,但或许能解当下虞姑娘的困境?”戚梧此刻心里更是实诚地巴望着事情就这么成了,也好叫那昏君消停些。
“我不会任由阿彦胡来的。”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斜靠在自己手肘上的俏俏,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
戚梧也是微微颔首,默不作声。
俏俏一觉醒来,天边已是鱼肚白。空荡荡的屋子内,除了趴在榻前昏睡的安乐,再无旁人。
她一翻身,那个小泥人就在枕头,鼻子眼睛都像极了季恒,实在栩栩如生。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忍不住笑出声来。
“姑娘要去哪儿?”安乐被这细微的动作从梦中惊醒,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毫无方向地寻找。
俏俏也被吓了一跳,料想到许是昨日季恒同她交代过什么,故而这般紧张,忙解释,‘哪也不去。’
安乐拍了拍心口,长吁一口气,“姑娘别太担心,殿下一定会有法子的。也请姑娘一定要相信殿下,姑娘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再没有叫恩人白白受委屈的道理。”
她郑重地点点头,怎么不信?不过是自己想逞强,一走了之,不想给他添麻烦罢了。
尽管如此,她的眼皮子还总是一直地跳,仿佛预感到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且自己无能为力。
‘殿下呢?’好容易睡着,又从噩梦惊醒。此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她顾不得许多,披头散发踩了鞋就要往外冲。
“殿下一早就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姑娘且耐心等等,奴婢让人熬了燕窝粥,姑娘先垫垫肚子罢。”安乐忙拉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去哪了?’她从不过问季恒的行踪,知道他是个大忙人,能做的就是乖乖地等他回来。从来也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担心他的安危,担心季承彦会对他发难。
“戚将军未曾一同随行,奴婢猜想应当不是去宫里,可能是什么其他重要的事罢。”
俏俏一把抓住她的手,紧了又紧,两只小脚在地上踩了又踩,脸上写满了不安。
谈话间,只听得门外头传来一个老婆子沙哑的呐喊声,步伐急促地冲了进来,“姑娘,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慌慌张张些什么?”安乐阴沉下脸色喝止,“宋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连进屋前要叩门的礼数都给忘了么?”
“我的好姑娘,老妪失礼。若不是十万火急,哪里敢惊动姑娘?”
“急什么?殿下还没回来呢!”安乐一听是宫里来人,心里也有些慌张,但脸上依旧镇定。
“宫里来的人,说是专程来找俏俏姑娘的,还带了许多东西来,”宋嬷嬷少不得多看几眼,暗想着从前的传闻,恐怕真要成了真,“可耽误不得。”
俏俏脚步往后一躲,眉头皱了川字,但没有半点犹豫,起先走了出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宫里的李公公已经在前厅了,同样神色凝重的还有戚梧,他的面前有数十只精致的檀木箱子,整齐排开。
“这位便是俏俏姑娘了?”李公公正悠然自得地捧着茶碗,见俏俏出现,懒洋洋地开口。
他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的,从前只要龙椅上的那位喜欢,便是这样的架势,由不得旁人愿不愿意。
这回唯一难对付的是靖安王,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特意挑准了时机,趁着不在府上,也可避开正面的交锋,毕竟两边都得罪不起。
俏俏小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立马缩回目光。眼前这人,太丑了。满头的白发,双眼微眯,黄牙也缺了几颗,身上有股冲天的怪味,像是陈旧的胭脂香,叫人作呕。
她抬头行礼,而后点点头。
“殿下不在府上,李公公不如稍坐片刻?”戚梧也不喜欢同这些阉人打交道,若不是怕连累季恒,此刻他怕是要提刀宰了他的,故而语气里一百个不情愿。
李公公也心知肚明,不过他费尽心思就是为了避开季恒,哪里还管这许多,只想把圣旨交代完了,早些开溜。戚梧待自己如何,他全然不在乎。
“戚将军此言差矣,老奴今日是受今上以及太后娘娘的嘱托来找俏俏姑娘的,你眼前所见也都是今上赏给俏俏姑娘的,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殿下公务繁忙,老奴哪里敢叨扰?”
李公公说着慢悠悠地从随行的宫人手里接过鹅黄色的卷轴,打开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戚梧,脸上带笑,颇有挑衅的意思。
“李公公若是觉得妥当,卑职更无异议。”戚梧没有多少耐心和他掰扯那么多,但眼看季恒不回来,多少有些发虚。
正怕他扯出什么册封的圣旨来,到时候就棘手了。
李公公不紧不慢打量了一圈,看看周围人的反应,似乎在拿捏着什么,最终目光停在俏俏的身上。
到底是个妙人,连宫里那些都要逊色几分,就是怎么眼瞅着像是在哪里见过?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季恒的脚步也早迈入众人的眼帘。戚梧顿时松了一口气,给对方递了个颜色。
“我来迟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终于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
“老奴见过靖安王殿下,老奴是奉了今上的旨意,来给俏俏姑娘道喜的。”李公公见他不怒自威的模样,心中暗暗捏了把冷汗,上前赔笑。
“喜、从何来?”他语气平淡,但比大发雷霆还要令人发怵,李公公嬉笑的脸庞有些僵硬,诺大的前厅噤若寒蝉。
这是要叫他想好了,再回答。
“自然是上回的赏花宴,今上赞赏俏俏姑娘的果敢,为我大魏又赢了一回颜面,”李公公瞧着情形不对,忙解释道,“今上爱惜人才,所以特命老奴带来些宫里时兴的珠钗首饰。”
“这是礼单。”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季恒的脸上依旧平静,“俏俏,还不快谢恩?”
俏俏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生怕对方会反悔,二话不说立马谢了恩。
“老奴先行告退。”李公公神色紧绷,不愿再多留半刻,灰溜溜地走了。
“还好还好,”一旁的安乐忙扶住俏俏,“这下姑娘可以放宽心了。”
“奇怪?”安乐回想着方才那一幕,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奴婢应该没看错啊,方才那不就是圣旨么?怎么就成了礼单了?”
戚梧站直了身子,象征性地扑了扑身上的晦气,“你没看错,那确实是圣旨,还是册封的圣旨。”
“为此,我还多瞧了一眼。”
“那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安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册封可是大事,哪能如此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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