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册子上那一个个被划去的名字,季恒攥紧了拳头,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心里并没有底数。约莫是要去往青州,那里离京城远,季承彦的手再长,也该会有所忌惮,不会野蛮行事。
正想着,一声闷雷响彻长空,电光紧随其后,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俏俏从梦中惊醒,朦胧中看见案牍前那个正襟危坐的身影,顾不得穿鞋袜,赤脚下了榻,像只猫儿一样窜进他的怀里。
娇小的身子在瑟瑟发抖,乌漆色的眼眸里有晶莹的泪珠,俏俏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看着天边的夜色。
这雷来得急,去得也快,不稍一会儿,便起了狂风骤雨,雨滴落在灰瓦上,发出叮叮的声响。
“好了,没事了。”季恒似乎也习惯了她这样的躲避,习惯她的胆小。
小姑娘试探着放下一只手,在听到细微的风声之后,才敢将另一只放下。
“怎么不睡?”俏俏记得他一直就坐在这里,明明他才是最该休养的。
难道是因为他说过,男女不可共榻?俏俏似乎明白了些,也知道季恒的谦让。想到这里,她一把摸过季恒手中的书,气鼓鼓地用手指了指床榻。
看这架势,是非睡不可了。
季恒硬着头皮走到榻前,直直地躺了下去。约莫是真的累了,才躺下便觉困意来袭。
俏俏看着他终于睡下,自个儿也在案牍前坐了下来,拿起书卷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上头写得深奥,她看得糊涂,只因季恒看得津津有味,也便觉得好生有趣。
季恒醒来时,本能地摸了摸床榻边沿,幸而空空如也,但很快清醒了过来,直到看到案牍前的小身影时,才觉虚惊一场。
俏俏睡得很甜,季恒拿衣裳盖她身上,也不曾警觉。天已经亮了,雨下一整夜,庭院里湿漉漉的,远山飘在白云中,宛若仙境。
“殿下!”沈临昭从外头走进来,笑眼盈盈,“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多谢沈将军款待,一切都好。”季恒恐他惊扰,起先走出一步。
俏俏听到声响后,也从睡梦中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听着门前二人对话。
“殿下折煞,这是草民等该做的。冯孟甫回京复命也需得时日,殿下安心留下养伤才好,”沈临昭见他气色比昨日好了些,也放心了许多,目光落在他身旁的俏俏上,“不知道这位小娘子住得可还习惯?若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
初见她时,沈临昭就对她喜爱得不行,眼下再见难免嘘寒问暖一番。
听沈临昭这么一问,小姑娘便着急忙慌地躲在了季恒的后头,怯生生地打量着来人,睡眼惺忪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看着她这般举动,沈临昭也忍不住被她逗乐,季恒同样温和地笑笑,顿了顿道,“她不爱说话。”
俏俏看了眼季恒,柳眉微微一蹙。
怎么还撒谎呢?
“原是如此,”沈临昭松了一口气,以为是这小娘子不待见自己,听闻此言,紧忙迎话,“家父嘱托,要我千万来问一句……”
季恒见他欲言又止,也知不便开口,转头说道,“我要事同沈将军相商,你在这等我。”
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吗?还是他想找借口,把自己撇下。从前,嬷嬷也是这样,也说让她等等,可这一等,就再也等不到了。
约莫是沈临昭的出现,让她再次察觉到了不安,尽管季恒神色诚恳,但架不住她心里发慌,抬脚就跟了上前。
作者有话说:
先更到这,13号复更~不见不散
第10章
沈临昭没料到她会跟上来,面露难色地看着季恒,“殿下,这……”
季恒也知道有些话未必她能听得,但眼下没有别的法子,只得任由她跟着。
“无妨,先走罢。”
沈临昭点点头,在前头引路。俏俏紧紧地跟在季恒的身侧,生怕会将他弄丢。
到底还是贪玩的心性,才走出没多远,俏俏的目光就被院子里几个姑娘给吸引住了。姑娘们手上拿着竹制的花灯,正用画笔在上头描绘。惟妙惟肖的画儿,把俏俏看呆了,踮起小小的脚尖,眼巴巴地整个心儿都快飞出去了。
从前在谷里,可没见过这样新奇的物件。
季恒瞧着正是个支开她的好时机,便停下脚步,“想不想同她们一道玩耍?”
想又不想,可是看着就那么心痒。
那几个姑娘也知道季恒是京城来的贵客,忙歇下手中的活儿,前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花灯就在眼前晃啊晃,那上头画着锦鲤和春燕,模样栩栩如生,惹得小姑娘忍不住伸手偷偷摸了摸。
“殿下,今日是上巳,不知京城是否也同豫州一般,放花灯祈福?”话到此处,沈临昭也忍不住看了季恒了一眼,虽然对方不说话,但也能感受到气势压人。只是与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不同,季恒的身上没有浓腥的戾气,反而有些淡雅如菊的清新,“说起来也真是遗憾,自爹爹离京,已多年未踏进京城半步,好想看一看爹爹曾经守卫的地方。”
“会有的,”季恒看着他远长的目光,暗想纷杂的朝中纷争,心中难免感慨,“沈将军是大魏百姓的荣耀,鞠躬尽瘁,亦是大魏江山的福气。”
谈话间,小姑娘的一双目光早早就被陷了进去,更有姑娘把手中的花灯递了给她,看模样一时半会儿是挪不开脚了。
季恒再开口说话,俏俏已然没有听进去半分,只是脆生生地点头。
什么话都依。
沈枫早已备好了茶水恭候季恒,他的右脚早年在战场杀敌时受了伤,壮年时不觉有恙,而今年上了年纪,难免力不从心,走路也是颤巍巍的,看着叫人心疼。
“沈将军不必多礼,”季恒上前阻下他的君臣之礼,“不知将军可有什么紧要的事?”
沈枫瞧见他身旁并无旁人,也稍稍放宽了心,明沈临昭遮了半扇门,直言不讳道,“不知道同殿下随行的这位姑娘,姓甚,家住何处?父母又是做得什么营生?”
季恒一时间也有糊涂,“我只知她名字,并不知她的姓氏,她曾提起,自己同嬷嬷住在幽冥谷,如今嬷嬷不知去向。先前被困,多亏有了她,才能转危为安。恐她被人伺机报复,我便将她领下了山。”
“她不会言语,旁的我也没有多问,”季恒努力回忆着,疑惑道,“不知道沈将军为何如此发问?”
“殿下可曾记得虞将军?”
“记得。”沈枫说的虞将军,便是大魏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虞逢年。提及他,季恒心中除了敬仰之外,更多的还是惋惜。
虞将军为国征战多年,立下的汗马功劳,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为大魏出生入死的功臣,到头来却下场凄惨。
“草民以为,这姑娘同虞将军之间说不定有什么渊源,”沈枫压低了声音,“殿下可有想过,她或许就是虞将军的后代。”
季恒一愣,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遍。那柔软的模样,又有几分虞逢年的身影?
“我知晓沈将军挂念,可当年虞家上下三百多口人,受旧案牵连,无一幸免。刑部的卷宗上也写得清清楚楚。”
自先帝病后,无心料理朝政,日日炼丹,祈求长生。亲宦官,远贤臣才致这般下场,他忌惮虞家,又怎可能留后?
话虽如此,但季恒的心里不得不开始起疑,那日去的山洞,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可无论是与不是,都算不上什么幸事。一来,倘若她知晓了真相,只会途添伤悲,毫无益处;二来沈枫也会引火上身。
沈枫也是个聪明人,见季恒如此毫不犹豫,便也没有追问,兀自说道,“是草民太草木皆兵了些,让殿下见笑了。”
“沈将军不必如此见外,你同虞将军是世交,有此推断也实属情理之中。陈年旧事已翻篇,无论如何大魏的百姓会永远记得他。”此时的季恒心中乱作一团,胡乱应答了几句。
沈枫又道,“倘若逢年的遗腹子尚且在世,约莫也有十四五岁了。草民见她,尚在襁褓中,后来虞夫人追随而去,这个孩子从此没了音讯。她的左肩上有块伤疤,是当年不小心被茶水所烫……”
季恒听了几句,看着庭院里乖坐一旁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俏俏的心思虽然都在好看的花灯上,可也总会时不时看向屋内的,生怕一眨眼,季恒就不见了。
看着他的脸色从平静变得沉重,俏俏想着一定是他身子不舒服。再贪玩,也舍得丢下,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不敢近前,只是倚在门栏上偷偷注视。
季恒一抬头,发现院里那个身影不见了,难免心慌,乍一看,那躲在门后边,探头探脑的可不是俏俏么?
“过来。”季恒拍了拍身旁的矮凳,示意她进来。
瞧见屋子里有人,小姑娘也变得拘谨起来,不敢有大动静,就连走路也都是轻悄悄的,没半点声响,恐叫人笑话了去。
俏俏挨着季恒坐下,关切地看着他,又顾虑着有外人,只是蹙了蹙柳眉。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季恒刚想说什么,俏俏便从身后掏出了用油纸裹好的吃食,一枚粉粉嫩嫩的桃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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