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蔡叔关了屋子里的灯,温郁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妈”字,蔡叔浑身僵了一下。
关灯以后视线昏暗,蔡叔迟迟没有动作,温郁又写“想”。
他知道蔡叔心肠一直很软,表面事事都听温执的,实际上也会偷偷放水,小时候给温郁行过不少方便。
犹豫再三后,蔡叔还是从兜里掏出钥匙塞进温郁的手心,他突然转头说:“这个点儿了张阿姨早就睡着了吧,要不今晚忍一下,明天早上五点阿姨才醒吧。”
温郁点点头,说“好”。
他知道蔡叔是提醒他明早五点要把钥匙还回去。
温郁回了自己房间,刘婧婧的房间在顶楼,他等到凌晨才敢出去。
钥匙转开房间的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单手抓着门把手,停了一会儿才轻轻推开门。
屋子很大很大,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油画,有的狰狞有的唯美,刘婧婧没睡,巨大的落地窗前,女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张草稿,看上去像是一只鸟。
窗户大大开着,夜风毫无顾忌地钻进来,刘婧婧还是穿着一身白色纱裙,上面沾了各种各样的颜料。
温郁转头把门关上,他迟迟不说话,女人扔了画笔,她很轻地说:“他没在这个房间装东西。”
像是好久没说话了,刘婧婧的声音发哑得厉害。
温郁对于她的记忆已经很淡了,他不记得她有接过自己上下学,不记得一家人有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东西。
好像自从温郁有记忆以来,她就被困在这个房间,永无止境地画画。
刘婧婧拿手指在画布上抹了一下,留下一串鲜艳的红,她声音没什么情绪:“这么多年没见你来找过我,现在是有事吗?”
温郁把钥匙揣回兜里,低声说“抱歉”。
半夜的月亮最亮了,风撩动纱帘,刘婧婧垂眸看着一地月光,她脸色很素,眼角有褶皱也丝毫不影响她静美的气质,像是一朵被豢养在温室的白蔷薇。
“我希望,您能把您手上的股份借给我,等事情结束了我再还给您。”
因为没什么母子情分,温郁说话都用了敬称,生疏得过分。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听见刘婧婧问着:“你也想要逃出这里吗?为什么?”
“因为我有了爱的人,我想去她身边。”他说。
落地窗前,女人轻微抬眼,她视线扫过黑夜里未归的鸟雀,面前是一张只打了稿的瘦鸟,刘婧婧低吟着:“是么?”
她从一边抽出一张画纸,直接用蘸了颜料的笔写字,写完后,她终于站起来,转身走向温郁,抬头看了看他。
“我记得,我给你起的名字是温郁?”
温郁接过她递来的纸,轻微颔首,“嗯。”
——“温郁,妈妈希望,”
——“你可以飞出去。”
在她脚边展开的杂志上,是十几年前对一位女画家的采访,那时她画的一朵白蔷薇被一位富豪以高价买得,也让她小有名气。
杂志上登着一个大标题——
“我们是艺术家,在灵魂上画油画。”
那是刘婧婧曾经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我挺喜欢温执和刘婧婧这一对的,很唯美呀,以后再细细道来。
这本看到最后应该会很感动,全文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坏人的,我所有的书都不会有恶毒的角色。感谢在2022-11-16 19:45:57~2022-11-17 17:1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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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珠算
◎“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老筒子楼不隔音, 林羡清一大早就听见隔壁屋子里正在吵架,小孩子在家里哭啼不止,家里的大人却只顾着吵架,锅碗瓢盆摔得砰砰响, 大有把整座楼都拆了的气势。
楼上楼下的人都披着个衣服出来劝人, 隔壁屋的女人急急从家里冲出来 , 眼角眉梢都是刚哭过的痕迹, 眼睛肿得像枣子一样。
邻里街坊都拉住她,劝她有什么话好好说, 林羡清稍稍把门拉开一些,靠在一边看。
女人抹了把眼睛, 凄厉地哭喊:“有什么好说的, 一晚上不回来,我说干什么去了呢, 出去偷腥啦!”
“天天伺候他跟伺候老佛爷一样, 没几个钱还要拿出去泡女人, 家里的孩子连尿布奶粉都快买不起了,他给我搞这种事, 谁能忍?离婚!”
屋子里的男人光着膀子出来,上半身都是抓痕,林羡清默默低了眼, 眼不见为净。
家里的小孩从男人腿边钻出来, 步子不稳地想去拉妈妈, 女人正在气头上, 推了小孩儿一把, 叫嚷着:“别来找我, 找你爸爸去。”
男人破口大骂:“谁想要这个拖油瓶, 要离婚就把他带走!”
女人不理会,直直走下楼,小孩正跌倒在林羡清家门口,场面一度乱得很,小孩儿大哭。
林羡清本来只是拉开一个门缝,看小孩儿哭得厉害也有点忍不住,把人扶起来,从兜里拿了纸给他擦眼泪。
她尽量把语气放柔软:“别哭别哭,妈妈给你买糖去了。”
说着,林羡清转头回屋从抽屉里拿了几根棒棒糖,塞进小孩儿手里:“你看,妈妈让我给你的,她说她出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了,哭鼻子不是乖小孩哦。”
小男生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说:“她不喜欢我。”
林羡清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以前的自己,总是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啜泣着说“爸爸妈妈不喜欢她”。
她摸摸小孩的头,:“不会的,妈妈一定很喜欢你。”
后来小孩的爷爷赶过来,把孩子抱起来哄,林羡清也默默退回自己的屋子里。
地上掉了张折好的纸,是温郁之前寄给她的,上面细细碎碎的折痕很明显。
应该是在她拿糖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林羡清弯腰去捡,突然发现纸的背面好像还有很轻的铅笔字迹。
屋外哄孩子的老人在跟人打招呼:“怎么又拉着行李箱回来了?”
他说:“回来找人。”
屋外还有小孩儿的抽泣声,老头说:“这屋有人住了啊。”
他说:“我知道。”
林羡清听见自己家的门被敲响,她正好把那张纸片展开,在熹微的日光下,她看清了那行铅笔小字。
屋外的人叫她:“林羡清,我是温郁。”
——【别放弃我。】
在念完那行字的时候,她又恰好听见温郁的声音,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劈里啪啦炸开,像夏日的烟火,她顿时觉得眼眶发涩。
打开门的一瞬间,屋外的人手里拖着行李箱对她笑,温郁的眼睛笑起来很漂亮,弯弯的像新月,冲淡了身上的冷淡气质。
清晨,麻雀刚开始啼鸣,风刚停息,太阳堪堪露面,他身后是吵吵嚷嚷吵架的人群,他身前是林羡清。
林羡清的手还在门把上,她突然间眼睛开始发潮发红,有要落泪的趋势。
温郁倒是有点被吓到,“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她耸了下鼻子,一把把人拉进来,把纸条拍在他胸口,林羡清红着眼睛,声音也哽咽:
“你可真能忍。”
“不想让我放弃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要是真的放弃你了,一辈子也没看见纸条背后的字,我俩是不是就真的算了?”
温郁松开行李箱的拉杆,上半身前倾,双臂环住她,头也微微低下来,抵在她肩上,乌黑的碎发挠得她脖颈发痒。
他缓缓眨了几下眼,林羡清身上很暖和,温郁觉得舒服,他稍稍低眸,声音又低又轻:“所以,还好你发现了,还好你没放弃我。”
林羡清下半张脸都埋在他怀里,青年身上有好闻的冷香,她又抽了下鼻子,憋住泪意。
她撇眼间看见温郁的行李箱,这才想起来问:“你带着行李来我家干嘛?”
温郁仍旧抱着她,闻言背脊僵了下,从善如流地顺势装可怜:“我没地方去了。”
她皱眉,“你不是住温家的大别墅吗?”
林羡清一巴掌推开他,温郁往后退了几步,视线紧紧粘着她,嗓音真是好可怜:“为了跟你在一起,我被我爸赶出来了。”
林羡清:“?”
她半信半疑地反问:“真的假的?”
“你爸不喜欢我?”
温郁被她说得哽了一下,他有点迷茫地错开眼,又改口:“他的意见不重要,反正现在我没地方可以去,只能来投奔你。”
她可真是信了你的邪。
以温郁的身份再租一个公寓又有何难,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跟她一起挤这个小出租屋的地步。
林羡清脸上没什么表情,连人带行李一起推出家门:“地儿不够,出去。”
门被狠狠关上,老旧的门锁一下子脱落,没关上,自己又开了,林羡清站在屋里,温郁在屋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她有些尴尬,忿忿不平地说了句:“什么破锁?”
温郁又拉着行李箱进门,林羡清都没什么可以拦住他的东西。
温郁:“破锁说想让我跟你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