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清这边倒是没什么,反而很担心林老爷,但对方只说是小感冒。
“我给你推荐的那个人你拉拢了没啊,我以后还想找他去你的珠算中心聚聚呢。”
林羡清叹了口气,“没拉到,他说要留在那里教那边的小孩。”她嗓音松快一瞬,“挺好的。”
说到这里,林羡清又想起来林老爷瞒了她小半辈子的事:“我才知道您是协会会长,之前怎么一点儿都没跟我提过。”
电话那边重重咳了几声,林老爷哼了声,嗓音有点虚弱:“告诉你了的话你当时卡级的时候肯定想求着我给你走后门,我才不干。”
说完,他停顿几秒,苍劲的声音裹着叹息:“孩子,你要走正道。”
说得像电视剧里老者临死前劝后辈一样,林羡清笑说:“我又没走过歪门邪道。”
“温和他还好吗?我记得他说跟儿子吵架了,现在一个人住着呢,之前他小孙温郁还记着去看看,现在都还好吗?”
林羡清从他嘴里听到那个名字还愣了下神,她卡了一下,只说:“我跟老爷子也不熟啊,您跟温爷子那么要好,打个电话问问呗。”
林老爷有些着急,“不是,你不是老跟温郁待一块儿吗?他得记得常去看看他爷爷啊。”
这话说得林羡清也难过,电话那头的老人又咳嗽起来,她声音有点歉疚:“我会告诉他的,我出差回去了也会去看您的。”
“爷爷,你要好好的。”
老人笑了一声,“净整这些没用的肉麻话,你爷爷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小小的感冒能怎么样?行了你忙吧,电话费怪贵的。”
林老爷挂了电话,把老人机塞进枕头底下,隔壁床的大爷笑眯眯看着他:“给家里人打电话呢?什么时候来看看你,让我们这病房里也热闹热闹。”
他笑起来,腰坐得疼,头发也掉得差不多了,成了个秃头老头,倒是看不见那些烦人的白头发了。
林老爷躺在病床上,看着摆满一桌子的药瓶和挂在他头顶的点滴针剂,一边笑一边叹息:
“来什么来啊,都忙着自己的事儿呢,我个老头子说不定过几天就走了,到时候还得劳烦你送送我。”
人老了容易感伤,林老爷古板坚强了一辈子,这个时候倒有点想哭。
这个病房里都是镇上的老人,得了大病也没什么人来看,病房里几乎不会有外人来,空荡荡的。
有些人的一生,就是看着儿女飞走,然后拖着年迈的身躯,自己安守自己的窝罢了。
有些飞出去的鸟可能会回来,有些鸟飞出去了就不会回来了,只留下一只老鸟,在自己出生的地方安静地死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很肥呀!明天再更差不多5000字就把欠下的东西补完啦~
写到最后还挺想哭的,想到我奶奶了。
现在为止出差部分都挺罗曼蒂克的吧,下章回去啦~
第54章 珠算
◎“至少也节制一点吧。”◎
收到批注回来的企划书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 老爷子的批注做得很详细,密密麻麻的,占了小半篇幅。
林羡清把收回来的企划书塞进包里,问着温郁:“我们这趟就是来做这个的吗?”
这种简单的事, 像温郁这种人物应该不至于亲自上场的啊, 派个会俄语的人来就行了。
她俩一起来更像是在莫斯科度了两周的假。
房子里点了壁炉, 热得很, 温郁屈着食指把高领毛衣的领子往下扯了下,随意答着:“嗯。”
林羡清不置可否, 埋头收拾衣服。
回程的机票是提前就定好的,大概在明天, 今天还能在莫斯科待一天。
林羡清刚把行李箱的拉链拉好, 回头就看见温郁默默坐在小板凳上,单手撑着下颌, 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视线有点发直。
他手边搁着一杯热腾腾的水, 外国人都不怎么爱喝热水,这杯还是温郁自己烧的。
不知道该不该值得庆幸, 以前他连烧水壶的盖子都打不开来着。当然,一如既往的,他还是倒一杯滚烫的水等着它凉, 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莫斯科的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 白天下了一会儿后晚上又停了, 主人家今晚的晚餐很丰盛, 桌子上还有之前过万圣节没有吃完的糖果, 林羡清撕开一个, 居然已经快化了。
而且因为是俄语包装, 她也看不懂是什么口味的,就随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味道很怪异,她一下子皱了眉。
“怎么,不好吃?”温郁偏头问她。
林羡清嘴里含着糖,含糊着应了个“嗯”。
下一秒,温郁垫了张纸在手心,伸到她眼前,安静地垂着眼说:“吐出来。”
眼皮子底下的一只手骨节匀称,用薄薄的真丝手套裹着,尾指很长,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温郁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好像不太在意,林羡清却不太好意思,她推了推温郁的手,嗫嚅着说:“我自己吐掉就行了,哪还需要你接着……”
她扯了张纸把糖果吐出来包住,扔进了垃圾桶里,这动作吸引到了女主人,她担心地过来问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林羡清茫然地戳了戳温郁。
温郁稍稍笑了下,说了句话。
在这里待了将近两周,林羡清也是学到了几个词的,刚刚温郁回复女主人的时候,她分明听见了“妻子”这个词。
难吃的味道还滞留在唇齿间,林羡清抿了下唇,只能装傻。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羡清想在房间里找几张纸做做笔记,把企划书上的批注分析一下,结果房间里基本都是一些日用品。
她拉开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面躺了几个盒子,外国牌子的,林羡清也看不懂是什么,以为是烟或者卡牌什么的。
拎起来的时候重量很轻,她试探性地撕开一盒,把东西揪出来的时候双手不稳,盒子一下子掉在地上,她惊恐地把东西全部塞回抽屉里,重重关上。
两只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林羡清把双手都揣进兜里。
温郁洗完澡站在她后面,睡衣领口的扣子松了一颗,锁骨明显,皮肤上还沾着水汽。
青年睫毛与头发上都是未干的水渍,被关抽屉的声音吸引过来,问她:“你在找什么?”
林羡清僵硬地扭过脖子回来看他,怔怔咽了下口水,赶忙起身跑到别的地方去,假装在找东西,语气很不自然:“我找可以写字的纸。”
她刚离开几步,温郁就蹲下身子准备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我帮你找找。”
林羡清惊恐万分,她连忙折回去想拦住他,双手握住他伸出去的手腕,大大喘了几口气,又说:“这里我找过了。”
温郁半挑着眉梢,视线轻轻落在她握住他手腕的地方,停了一秒,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拉开抽屉,还好笑地说:“你表情怎么那么——”
他垂眼看见几个盒子,视线停了一下,要说的话就哽在喉咙口。
林羡清讪讪松开手,很尴尬地低头,“我不知道那是……”
“挺厉害啊,还打开看了?”温郁做出评价。
她撒手起身,想赶紧逃掉,打着哈哈说:“我去楼下问问有没有写字纸。”
温郁冷不丁关上抽屉,懒洋洋地迈着步子过来,三两下就拦住林羡清的路。
她惊慌抬眼,略略往后退了几步,哽着声音说:“你干嘛?”
青年目光垂视着她,眼尾微微耷下,声音好听:“你不会俄语,我去问吧。”
他转身撤出去,“乖乖待好。”
温郁走后,林羡清才松松呼出一口气,一下子跌坐在床边,表情很懊恼。
当天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中间难得隔得跟天河一样,背对着对方躺着,林羡清的脸几乎贴在了墙上。
温郁有点烦地侧了个身,林羡清装死闭着眼,又听见他在黑夜里微哑的嗓音:
“睡过来点,冷。”
因为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隔得远的话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就会灌风,林羡清倏然间睁开眼,磨磨蹭蹭靠近了些。
温郁哑着嗓音笑,他抬手把人往中间捞,单手环住她上半身,微凉的温度直直往上攀附,像酒精一样蛊惑麻痹大脑。
林羡清吓了一跳,直到被人捞到跟前了才很严肃地申明:“我们现在是上下级。”
如墨般浓厚的夜色里,温郁的眸子被黑色浸透,他唇角撇下去,好久没说话,环住她的手臂慢吞吞撤下去。
温郁翻了个身,背了过去,声音凉凉的:“我知道。你就睡这儿,不用避我那么远,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两人的呼吸声都很重,各自有各自藏住的心事,在无人倾听的莫斯科最后一夜。
隔天早上林羡清拉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两人背过身子跟主人家招手,两个小孩子还赖床没起,只有几个大人为他们送行。
两人把东西搬上车离开后,女主人上三楼收拾东西,她拉开床头的抽屉,发现里面居然空了。
把这件事告诉男主人后,他也很惊恐:“天呐,都用空了?”
“至少也节制一点吧。”
-
-
林羡清出差回来后,在自己的出租屋楼下遇见了林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