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无力感袭来。
她敛下眸子,轻叹一声,很快调整好情绪,找到机场工作人员。
机场工作人员的法语语速极快,连珠串儿似得往外蹦,时衾要很费力才能跟上,听了半天才听懂。
大致意思是,报警没什么用,大概率找不回来,建议她翻一翻机场里的垃圾箱,有可能找到被小偷丢掉的护照证件。
时衾苦笑。
巴黎这座城市,真是送了她好大一份欢迎礼。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拖着行李箱,真就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的翻看。
当时衾翻到第三个垃圾桶时,突然有人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光线。
她愣了愣,抬起头。
男人身材瘦削,穿着黑色皮夹,卷曲头发,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头发上还沾了血迹,贴在额角。
时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慌张和戒备。
“我在地上捡到你的钱包。”男人用法语说。
时衾看见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丢掉的钱包。
失而复得让她瞬间欣喜,激动万分地向他表示感谢。
男人的神色却是慌张,钱包给她,立刻大步匆匆地离开,连她感谢的话都还没听完。
时衾觉得奇怪,狐疑一瞬,没怎么在意,很快低头检查钱包里的东西。
护照和证件都在,只是钱包里的钱,反而多了几张。
早上出门时,她明明认真数过,没有那么多的。
时衾望着男人的背影,拖着行李箱,跟了上去。
男人推开旁边楼梯通道厚重的门,门晃荡了两下,被他不小心踢倒的扫把卡住,留了个口子。
时衾抿抿唇,手刚要将扫把拿开,就听见昏暗通道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用的法语。
“钱包还她了?”一道陌生男声响起,轻轻淡淡,明明语调里散漫慵懒,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还了还了。”另一道男人的声音颤抖,充满恐惧。
时衾听出来,是刚才还她钱包的人。
“钱也放回去了?”
“放了放了。”别说是偷的钱了,就连他自己口袋里原本的钱,都一股脑塞了进去。
“走吧。”又是那道陌生男声,语气漫不经心。
紧接着,楼梯通道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逃命一样地往下跑,直到声音消失不见。
通道里恢复了安静。
时衾盯住那一道门缝,幽深晦暗,脑子里一根弦忽地紧绷。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眼睫颤了颤,直接推开了门。
男人靠在楼梯扶手上,眼眸低垂,黑发散落额前,侧脸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明表情。
一身深色西装,稍显凌乱,像是刚刚有过大动作,银灰色的领带被他扯开,随意搭在脖子上。
听见有人进来,他不为所动,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的手里夹了一只烟,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沾了些不知谁的血迹,已经干涸。
男人的食指在烟上轻慢地点了点,抖掉了多余的灰。
烟头明灭,发出橙黄色的光。
时衾看见他无名指上,戴着的那一圈银色戒指。
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抬起胳膊,把手里失而复得的钱包就那么砸了过去。
傅晏辞被钱包砸了满怀,怔了怔,目光落在那个米色钱包上,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迟疑片刻,缓缓抬起头来。
时隔两年,他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时衾。
长发漆黑,肌肤雪白,眼角那颗浅褐色的小痣,泪珠一般欲坠不坠。
目光依然澄澈,看向他时,像是世间最冰冷的水。
陌生而疏离。
“……”
傅晏辞攥住她砸来的钱包,轻叹一声,走进她,将钱包递过去。
“别再弄丢了。”
时衾觉得他真的很讨厌,为什么要在她已经快忘记的时候出现,还用副若无其事的语气跟她说话。
“你来干什么。”她冷言冷语。
“来送你上学。”
“你这样好吗。”
“不太好。”傅晏辞轻扯唇角,似苦涩一笑,“所以没想让你看见。”
时衾咬着唇,不知道用什么心情面对他。
她庆幸通道里的光线足够昏暗,能够掩饰她的失态。
许久的僵持。
时衾不发问,傅晏辞就不开腔。
来送她上学,却又不露面。
无名指戴着她送的戒指,却从来不找她。
时衾更加讨厌傅晏辞了,非得这样若即若离地钓着自己。
傅晏辞望着她,女孩眼眶红红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薄薄的唇瓣被她咬出红印。
他心底发凉。
“衿衿。”
“别咬自己的嘴唇。”
他越这么说,时衾咬自己就越狠,像是故意和他对着干。
傅晏辞无奈,抬手掐住她脸颊,拇指蹭过她唇畔。
时衾终于被迫张开嘴。
牙齿和嘴唇碰到了他的指腹,像是薄荷一般清凉。
凉得她浑身一颤。
时衾猛推开他,手掌抵在男人胸口,仅是一瞬,却感受到了他心脏跳出的力度。
转身往通道外走时,那力道还缠绵在掌心,她左手僵在半空,一动不动,好像想让那感受多停留一会儿。
她恨自己没出息。
分手分得干干净净,脑子里却没有一天不在想傅晏辞。
即使她再躲,再逃,当傅晏辞出现在她面前时,终于避不开这个事实,逼她承认。
越是这样,时衾就越是觉得自己廉价。
明明他已经有妙同趣自均了,为什么还要来烦青青子衿。
难道他以为能两头都要吗?
时衾在前面走,傅晏辞在后面跟,目光幽沉,盯着她轻轻耸动的肩膀。
心里不是滋味,本来没想把她惹哭的。
但看都看到了,他索性不再遮掩,真要把她送到学校为止。
时衾转了两趟公交,知道傅晏辞就在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明明该赶他走,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作为了,放任自流,就那么由着他跟。
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寓,公寓是周瑞联系了在这边的朋友,帮她找好的。
时衾的房间在三楼。
她望着陡峭的木质旧楼梯,双手抓住行李箱,一阶一阶缓慢地向上挪动。
傅晏辞想要帮忙,被她冷冷地拒绝。
时衾两条胳膊因为过于用力,肌肉止不住颤抖。
她仰着头,目光平静望向男人:“这些事情以后都是要我自己做。”
他帮了这一次,不能帮她每一次。
不如连这一次都不要帮。
“……”傅晏辞垂眸,凝着眼前的小姑娘,纤细娇小,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拎着半人高的巨大行李箱。
随着搬行李箱的动作,她衣服领口松散,斜斜地露出半边肩膀,以及深邃凹陷的锁骨。
比他上次见,要更加瘦了,仿佛这两年没有摄入营养一般。
傅晏辞收回手,默默看她艰难向上的背影,他虚虚抓了一把空气,心中酸涩。
他的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
到了房间门口,时衾和早等着的房东交接。
房东是个微胖的中年法国女人,面相和善,也很热情。
只不过时衾的法语还不算熟练,沟通上遇到了不少障碍,来来回回交涉了许久。
她们交谈的时候,傅晏辞就靠在门框边,一言不发。
法国女人故作不知,也不问时衾和他是什么关系,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终于艰难做完了交接,法国女人把钥匙给她,待她离开,公寓走廊恢复安静。
时衾搭在门把手上,静静和他对视。
她抿着唇,请人离开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时衾有些后悔,分手的时候太和平,甚至是在两人感情最为浓烈时戛然而止。
两年时间过去,再次见面,她对傅晏辞竟然没有多少恨意。
僵持许久。
本来送到这里,傅晏辞觉得自己要是识趣,就该走了。
他从靠着的门边站起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言为心声。
理智拉扯不住。
第36章 、月光
时衾租的公寓空间不大,一个开间,放了张单人床和布艺双人沙发,算上厨房和浴室也不足二十平米。
虽然时衾父母去世时,交通事故的赔偿,加上NGT公司好心的慰问金,以及平时她也接一些首饰制作单,让她不至于为钱烦恼,但也只能刚刚覆盖掉出国留学的开销,租不起更大的房子了。
时衾说要来法国留学时,她舅母还打来电话劝,怕她把钱全花光了,以后日子不好过。
她没理。
本来她就觉得钱是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到来,不如及时行乐,做最想做的事情。
这间小公寓,多亏了周老师的关系才找到,离学校很近,租金划算,性价比很高。
做旧的双人沙发上,傅晏辞靠在上面,他手长脚长,显得有些束缚。
时衾不理他,自顾自地收拾行李。
她深深地厌恶起自己,没有半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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