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酒杯狠狠砸在男人面前地上,溅起的碎片甚至还将划到了男人的手臂上。她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玻璃,指着男人。
男人被迟穗的举动吓住了,连带着酒也清醒了几分。旁边已经有人闹哄哄地说了一句报警了。这一句报警似乎将男人的理智拉了回来,他指着自己手上被玻璃碎片划伤的血痕,大着声音强词夺理:“警察来了我也不怕,这女人还把我弄伤了,我还要告她呢。”
他眯着眼睛打量抱着迟穗的方圆,注意到了她的背包似乎写着学校的名字,这一瞬间,又让他抓住可以发挥的点。
“还是个大学生,学生故意伤人,是不是能让你们学校把你开除?”
这一番强词夺理先让调酒师也看不下去了;“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人家小姑娘不说,现在反过来还污蔑人家,算不算男人了。”
男人甩开调酒师,嚷嚷着他怎么算污蔑了,手上那么大的伤口,没瞎的都看得出来,他就要告迟穗。
方圆的眼泪的都出来了,她哆哆嗦嗦地劝着迟穗,玻璃锋利,先把玻璃放下,划伤手就不好了。方圆的朋友也从舞台上下来,安慰迟穗。
“这里又监控,还有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是他先动手的。”
迟穗被方圆劝着扔掉了玻璃,头还在作疼,嗡嗡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幻觉,一直在耳边围绕。四周的声音被拉得忽远忽近,唯一清晰的就是面前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还有他恶狠狠的话语。
方圆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激动,捂着胸口仿佛是想吐的模样的。她的一个朋友扶住她,带她去后面。
迟穗摇摇晃晃地站着,还是忍受不了脑袋的嗡鸣,蹲了下来,才感觉好了一些。
男人还在嚣张地威胁调酒师,说调酒师怎么能殴打客人,他一定要投诉,让调酒师失去工作。
如果天父有灵,怎会让这样的渣滓存活于世上。
周围的议论指责声并没有让男人生出丝毫愧疚,他自以为抓住了迟穗的把柄而洋洋得意。
警笛声终于迟迟地在店外响起,穿制服的警察匆忙闯入酒吧,暂时控制住一室的乱纷纷。男人在警察来了之后依然没有停止叫嚣,他还在对着迟穗威胁。
“你们学校肯定不会愿意要一个殴打他人的学生!”
“你自己要想好了!”
迟穗坐上警车时,男人威胁的话语还没有从脑海中抽离出去,伴随着时而作响的嗡鸣声,仿佛有个定时炸弹埋在体内,随时随地都要爆炸。
她捏着手机,对身旁的女警说:“我可以打一个电话吗?”
女警点点头。初步看来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斗殴事件,而坐在她身边的,明显是受害人。对于这个请求,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电话在响了两声后被接起,没有同以往一样,有过长时间的等待。听筒那边传来的温敛声音清晰,作响的嗡鸣声,警车的轰鸣声在这一瞬间顷刻远退消失,徒留温敛的声音,雪山冷泉一般。
可这样冷的声音,却让迟穗在听到的一瞬间,像是找到了港湾。
“温敛。”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藏在眼底很久的眼泪,终于可以无声无息地流出来。她又叫了一遍温敛的名字,轻声地,低喃地说。
“我好怕。”
这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案子,只需调出监控一查就能明了前因后果,是非对错,所以迟穗只需要配合一下做笔录。在警局做笔录的时间过得很快,做笔录的女警对她格外宽容,问话也是轻声细语,还嘱咐迟穗要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以免身体出现什么问题。
夜晚的警局要更安静一些,以致于迟穗都能听到和她一起来的那个男人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他的声音在警局依然嘈杂。迟穗略过那嘈杂的动静,走向警局的大厅,转弯时的抬眼,就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温敛在翻转着手机,在警局冷色调的灯光下,被映照的那一边侧脸,清冷得过分。
之前在车上打给温敛的那通电话里,迟穗只在最开始的几句泄露了惶恐的心理,之后同温敛说的事件,经过了一再的隐瞒与加工。她只说和朋友碰到了一场斗殴事件,协助警方去做了笔录。
她没想到,在这样的深夜里,因为她的寥寥几句,温敛到了警局。
温敛把手上的手机放下,一双即使在惨淡灯光下也显得精致的眼上下扫了她一圈,声音也凉:“这是你说的,过来帮忙?”
明明语气冷淡凉薄,迟穗还是红了眼眶。
她走过去,忽然抱住了温敛。这个人是温暖的,她流着未尽的眼泪,这样想道。
一个人接受苦难时,会咬着牙吞下,但当有人来问一问,那苦难就有了发泄的出口,就变得难以咽下了。
她带着难以咽下的委屈惶恐,对温敛说,你在就好了。
迟穗紧紧搂着他,从没有哪一次,像抓着海面上唯一漂浮的浮木一般紧张。这样剧烈的情绪,温敛也感受到了。
“刚刚电话里,是谁在跟我逞强?”他搂住了迟穗的腰,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从脖颈细腻的肌肤一直到微微突起的蝴蝶骨,分外单薄。
温敛难得升起了一点怜惜的心情,连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分。
“不要怕,我在这里。”他的安慰也是蛊惑人心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就好。”
作者有话说:
前面还有一章,别忘了看哈
第19章
那天晚上连星星也是黯淡的,温敛哄迟穗先回了车上,她坐在温敛车上,看到警局的亮光在身后亮着。
从大厅透明的玻璃隔板中,她能见到有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满面笑容地迎上温敛。
温敛出来时,霓虹还没有熄灭。先前迟穗见到的人跟在温敛身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应该可以用上相谈甚欢来形容。
这一次很难得,是温敛自己开的车,也不是那辆常见的黑色轿车,是过于张扬的深蓝,车后的字母B分外清晰。油门踩下响起的剧烈轰鸣声中,迟穗迟疑地想到,在来警局之前,他在干什么呢?
或许顾及到了迟穗今天的状态,这辆跑车开出了它不应有的速度,在深夜的街道上缓慢前行。温敛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轻声问了一句:“要去学校吗?”
本是没什么的问话,却让迟穗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是学校两个字。
男人的威胁声不断循坏在脑海,迟穗安慰自己,本就是男人自己的错,学校不会对受害人做出惩罚。
温敛仿佛看到了迟穗那细微的颤抖,那句问话自然地转了个弯,“还是去我那儿吧。”
迟穗嗯了一声。她可以感受到,温敛的这句话没有半点暧昧,无关风月,只有能看到的温情。
温敛带她去的不是常住的酒店。她走下车,看到的别墅群很眼熟。是她经常做家教的别墅群。那天胡振文说得没有错,温敛在这里确实有房产。
“想到什么了?”他的声音也恰好在耳畔响起,落于黑夜光影间。
迟穗从绿化带上抽回视线,对上温敛的。温柔垂询的语气,像是关心她的走神。可迟穗却莫名感觉到感受到晦暗难明的情绪。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在发呆。
温敛笑着,唇边微弯的弧度很柔和,他摸了摸她的头。
“睡一觉就没事了。”话语很是笃定,笃定到迟穗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他的话。这时候,温敛的安慰要比自己的更能令人安心。而刚刚感受到的那些晦涩不能言说的情绪,也仿佛悄悄消失了。
只是,在跟着温敛进去的一刹那,她突然想到,好像上次在这里的便利店碰面之后,她再也没在温敛身边见到胡振文了。
踏进这栋别墅的感觉,与迟穗踏进温敛在酒店的长期住房一样,并不是说两者的陈设一样,而是氛围。都像一个临时住所地,没有一点个人痕迹存在。
别墅里的阿姨上来,对着迟穗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去洗个澡休息一下。阿姨表情和蔼,语气温柔,很能让人感受到亲切。可迟穗却下意识地去看温敛,像一只受惊的猫,亦步亦趋只跟着主人。
这下意识的动作似乎让温敛的心情愉悦了不少,他的眼角有上扬的模样,浓黑的睫在上,像蹁跹的蝶。
“一个人不敢?”
明显打趣的话,迟穗怕再待下去温敛会说出更不正经的话,看了温敛一眼,跟着阿姨匆匆去浴室。
那一眼她也说不清含了什么心情,却让温敛眼边的蝶在飞舞。
这里的浴室足够大,自然也足够空旷,好在有暖黄的灯光来消弭空旷带来的不安全感。热水流淌在皮肤上,今天的受到的惊吓与恐惧似乎也有了出口,随着热水逐渐流淌下去。
迟穗在水汽弥漫的浴室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幸好还有温敛,那些恐惧有足以安放的地方,不会在四肢百骸里侵淫着她。
阿姨很贴心,准备的衣物齐全,尺码都是正正好,不多出一寸也不会少一分。她换上衣服,又由阿姨领到房间。当然,是个人的房间。
其实有时候,迟穗觉得温敛这个人很矛盾。他身上有富贵出身带来的随性风流,可在面对她时,又有着克制的矜持。迟穗在温敛身边,可以短暂地窥见他们圈子的一角,自然能显而易见地发现,他们这类人对女伴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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