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温度要比外面低许多,迟穗撑着手,看了这个雪人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对温敛回话。
她没有温敛的随心所欲,打一通电话都要经过多方思量。这个时候他大约不会在睡,而夜间生活的时刻也不会到来,因此这时候拨电话,应该不会打搅到他。
铃声大约响了两下,还没有被接起。迟穗明亮的心情稍稍黯淡下来,她想挂掉电话时,界面上却显示被接通了。她急急将手机放到耳边,可手机里,温敛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带着刚醒时的倦怠。
迟穗的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了,她小声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温敛嗯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话语。她想他今日的心情或许并不如她此时那么明亮,也许这不明亮的部分也有她的原因,她今日吵醒了他。
于是迟穗决定长话短说。
“我收到了你的礼物。”面前雪人黑色的眼看着她,唇也弯弯,迟穗同它一样,将唇角上扬,对温敛说谢谢。
这样的语句,只要温敛再回一个嗯,她就回顺理成章地说再见,然后挂下电话。
可今日的事总偏偏绕着迟穗的想法走,那边沉静了几秒,不,不能该说沉静。因为迟穗听到了细微的动静,像是走动的声响,然后是杯盘清脆的相撞。迟穗一边听,一边在想是温敛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些动静过后,才听到温敛的声音响起,他问她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的,从未收到这样的礼物,好像将数千宫里外的冬季完整地送到她眼前。即便有极大的可能,那雪人没有经过温敛的手。这是拆开礼物时那一瞬间感受到的用心对待,依旧让她陷入似是而非的神情。
就这样沉溺下去,也让人心甘情愿。
迟穗说喜欢,话音自然地上扬,像黄莺在啾啾清鸣。
“只是我怕它会融化,乌江气候比平京温暖许多。”这个精致的雪人,不知道能留它多久,如此想来,总是未尽的遗憾。
温敛却显得随意,“本就是让你瞧着开心的,两三日的光景也够了。”
迟穗支支吾吾的,还是开口:“可我不想要只两三日。”她的声音渐渐轻起来,窗边经过一阵风就能吹散。
“我想一直开心的。”
那头有冰块在杯中撞击的声音,清脆的,清凉的,迟穗不自觉地捂住胸口,仿佛是心脏在撞击一般。
温敛的嗓音好像也同冰块一样凉,但是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那种凉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说:“穗穗,平京不止只有一个冬天。”
第12章
未经人事的女孩,总会被他信手拈来,真假不清的话语框住心神。四九城下生活的公子哥,金堆玉砌出来的人物,最擅不经意间蛊惑人心。
迟穗的喉咙像吃了薄荷糖一般,清凉的感觉堆积在其中,痒得想咳嗽。
她拨弄着玻璃盒盖,笑着说是啊。
“我会在平京很久很久。”她是如此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将往后的天长地久都固定于此。
如同誓言。
只是温敛似乎将这句轻飘飘地略过,没有说什么。
那天的通话结束很早,他应该是真的疲倦,两三句话后尾音还拖着倦怠的味道。迟穗在心中又暗暗为他的作息时间加了一笔,或许一天二十四小时中,他不规律到了每一个时间段都有可能在睡眠。
窗台上的薄荷还在开着,并没有因为寒冷的气流凋零,迟穗捏了一片薄荷叶,放进嘴里。齿间弥漫的清凉比不上以它命名的糖果,却比糖果多了一份草木原生的苦涩。
像她的爱情。
寒假还未结束,迟穗先一步回了学校,做家教的那户家庭期望她能尽早回来给孩子辅导功课,迟穗没有拒绝理由。或许她真有做教师的天赋,被她辅导功课那个女孩期末考试比之以往,提高了十几分,这进步足以让家长欢欣。
这份欢欣让这位家长竟主动为她介绍了另一份家教工作。迟穗对比了咖啡店与家教薪酬,决定还是辞去咖啡店的工作。这让卓茵茵有些失望,打工中失去一个伙伴,让她在电话中惆怅了一分钟。
迟穗本想也为卓茵茵介绍,却被她拒绝,她更喜欢在咖啡店中闻豆子的香味,而不愿面对不知性情的孩子。
卓茵茵的担忧不无道理,迟穗这份新工作所要辅导的孩子,比之前辅导的小姑娘更要难以约束。高中的男孩子,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可惜这份精力没有安放在学习上。她觉得需要耗费双倍心神,才能叫他将知识吸收进去。
平京在迟穗回来后就再没下过雪了,只有寒风凛冽。迟穗结束完这一次的辅导,已是傍晚。天色早早地黑下来,路灯也提早点上。她将围巾围到脖子上,等电梯上升。
这户人家的家教费给得丰厚,除了学生顽皮外加地段交通不便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平京寸土寸金的地皮,迟穗也未想象到能圈出一块建造别墅。这一片都是别墅区,公交与出租无法经过,只能走出这块区域,再打一辆出租,才能看见地铁。
今晚的气温似乎格外低下,这过低的气温使人连反应都变得缓慢。车灯照在她身上时,迟穗怔了几秒,才抬手捂住了眼睛。
那辆大咧咧照着她的车慢慢开到她面前,车窗摇下时,迟穗恍惚间感受到了丝丝暖气。车里的灯光温暖,将里面人的面孔也衬得更温暖了一些。迟穗看着他的脸,从贫乏的记忆中搜寻,才找出这个人的名字。
好像是叫胡振文,是那一天,温敛带她去会所中遇见的他的那些朋友当中的一个。
是印象中模糊的斯文面孔,说起话来也一样温文有礼。他说:“天很冷,需要我带你一段路吗?”停顿了片刻,他似乎才想起来未知晓她的姓名,于是便说了那天对她的代称。
“小财神。”
迟穗不着痕迹地退了几分,毕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即便他是温敛的朋友。她说了抱歉,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
胡振文看了看前面的车窗,挡风玻璃上沾染了几点湿润的痕迹,很快,那几点痕迹慢慢增多。他转回视线,态度依旧温和:“下雨了也没关系吗?”
迟穗也感觉到了雨滴落下。天气预报对她开了一个玩笑,今日出门前,她查看了天气,明明是不会下雨的提示。
这几分的犹豫时间,让雨水做足了前期准备,开始声势浩大地往下坠,似乎誓要将平京干燥的空气一扫而光。迟穗把包顶在上方,现在已是狼狈的状态,她垂下眼,声音比雨水也大不了多少。
“麻烦你了。”
车内宽敞,使她能够和胡振文保持一个座位的空间,也不显得过分疏离拘谨。胡振文体贴地递过纸巾,迟穗道了声谢,接过来,去擦发上与衣上的雨水。
她坐得也矜持,只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可以不将淋雨的身体接触到背后的靠枕上。
雨下得很大,前面车窗上雨刮器才扫过,没过几秒,又密密麻麻落满了雨水。外面越是喧闹,反而显得车内越是安静。
胡振文侧过头,看到迟穗在围巾包裹下显得格外小巧的一张脸,脸侧的线条似乎是画家最满意的一笔,无须增添修改。他的声音温和清淡,添了一点好奇问:“你是住在这里?”
迟穗摇了摇头,“来做家教。”
停了一会,她看向胡振文,说了自己的名字:“迟穗,延迟的迟,麦穗的穗。”
金边眼镜下的眼尾微弯,胡振文轻点头,“我记住了。”然后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胡振文。”
她着实是个心细如发的人,知晓他不记得她的名字。
迟穗微微笑了笑,“我也记住了。”
这一番介绍名字过后,胡振文一字一字轻轻念了她的姓名,那一个穗字含在舌尖,莫名有几分调情的味道。迟穗想,但愿只是她的错觉。
坐在离了有一人位置的男人看了眼暴雨如注的窗外,莞尔笑了笑:“我以为,温敛哥的……朋友,不至于在这样的天气出来做工。”
迟穗能想象他是怎样看待她,能想象温敛周围的朋友是怎样看待她,是随意取笑的玩伴,亦或是攀着温敛以期从他身上讨要好处的人。只是她并不在意。
迟穗将手中擦过雨水的纸巾翻折,放到手心,才看向胡振文。
“即使是朋友,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他对迟穗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或许每个陪在他们身边娇俏的女郎都会有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语,但剥去外在,里面的内心都是如出一辙。他已经见习惯了。
不过胡振文大约也知晓这些问话会让迟穗感到不适,他的笑意比之前更为温和了一些。
“抱歉,说了冒犯的话。”
其实若细究起来,他方才所说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冒犯的意味,但是在那语句背后藏得并不严密的高高在上与轻蔑,令人不舒服。而他现在说的抱歉,恐怕也并没有多少抱歉的意味。
迟穗想大约他们这些人都是如此,比常人更为优渥的生活,造就了如此的待人接物的方式。
她轻嗯过一声,不想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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