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靠近,楚桑落用力地拥住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的。”
江与鹤有些发抖。
楚桑落抱着他,心疼极了,“你当时肯定很害怕,所以才没有反应过来。”
十四岁的少年猛地听到父亲站上天台,然后被拽走,人群在催促、喧闹、推挤,后又亲眼看到父亲坠落身影,叫他如何反应?
他才十四岁,十四岁而已。
他要有多坚强,才能承受住那一幕?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寻死?”江与鹤埋头在女人的颈窝,汲取一切温暖,逃避一切光明,“我想,是不是那晚的沉默伤害到他了。是不是,真的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你不要乱想,”楚桑落感到一阵无力,只能苍白地摇头,“不是的……”
“后来警察说,父亲得了肝癌,晚期。”
漆黑色彩糊住江与鹤的眼,他深陷黑暗,喉咙干涩发紧。
“你爸为了家断腿,你妈跑了,你作为儿子也没照顾好他。你要是懂事点,就不该惹是生非,天天在家服侍你爸。兴许,你妈也不会跑。”
“都怪你不懂事,都是你造的孽。”
“你爸得了那么严重的病,你也不关心。不孝子!”
“现在爸妈都没了,你成孤儿了,活该!”
所有人伸出手指,居高临下地对他指指点点,换上愤懑的表情,彷佛在惋惜死去的为什么不是他。
好多年过去,这些话仍然如此清晰地刻画在脑海里。
“可是,你也不知道爸爸生病了对不对?”
“我在垃圾桶里见过药盒,要是我能注意一下,也许能早点发现。”
楚桑落胸口揪着疼,拧眉红眼。
在庆林镇那段日子,她曾在无数次八卦中听到江与鹤的名字。
每个人提起他,必然伴着咒骂和轻蔑。冷血导致父亲死亡,桀骜导致母亲抛弃。
然而,他是真的冷血吗?不是。
爸爸断腿,江与鹤在外遭受到的恶意,一定不比大人的少。
都说童言无忌,偏偏小孩子最会戳人心肺。周边看他的眼神会变,甚至会有人直接当面嘲笑,“你爸是个残废诶。”
江与鹤会反击。然后,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地回家。
他不是想打架,只是想维护自己的父亲。
因为父亲的堕落,输光家产,江与鹤会吃不上饭,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温饱。
他都不曾抱怨过。
面对父亲的冷嘲热讽,他也只是沉默着,不予反抗。
包括亲眼看到父亲坠楼,哭不出声是因为太疼,扯着五脏六腑的疼,行尸走肉。
这样的人,怎么会冷血?
他真的桀骜吗?也不是。
妈妈的出走,说到底是出于自私。或许会有江与鹤每日带伤回家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想活得更轻松。
没了父母庇护的小孩,只能靠自己保护。
而在庆林镇,恶意连连,江与鹤能做的只有冷漠以及,不要命的拳头。
江与鹤光是活下去就很难了。
他们到底要他怎么做?
他们将所有错的归于江与鹤,给他套上一把又一把的枷锁。以至于,江与鹤自己也相信是他不好,是他造成的结果。
庆林镇是一座牢笼。镇上的人将道德绑架编织成大网,套牢了江与鹤。他从来没挣脱过。
楚桑落推开他,捧起他的脸,“江与鹤,你看着我。”
江与鹤缓缓抬眸,眼底血丝狰狞,下半张脸隐在晦暗夜色里。
——“啪嗒”泪水滴在他手背上。
颗颗泪珠汇集到楚桑落瓷白的下巴尖,如一股小水柱,涓涓细流。
她摸着他的脸颊,定定看着他,“我一直认为,法律是这世上最公正、最理智严谨的评判方式。现在,作为一名律师,我告诉你,你没有错。不必理会不讲道理的血缘道德绑架,不必理会荒谬可笑的舆论世俗。”
“你不能被困住,你是属于自由的。”
她一字一顿地强调,“江小鸟,你是属于自由的。”
楚桑落在选择职业时,内心总有道声音在说:学法律,成为一名律师。
当记忆恢复,她才记起缘由。
十八岁,她隐约知道所有人的恶意揣测束缚住了江与鹤的人生。
因此,她早早决定,终有一天,她要用世间最公正客观的方式来劈开腐朽生锈的牢笼,解开小鸟脚上的锁链。
届时,她会告诉小鸟:“你自由了。此后,你要做天地间最自由的小鸟。”
第74章 生日快乐
夜风卷来一泓花香,微甜,清浅。路灯装在四方琉璃盒里,散射出白光。
江与鹤高眉弓,深眼,典型的无情貌。偏偏总是被套上枷锁,在挣脱跟背负之间挣扎,独自迷茫痛苦。
时间过去太久,桎梏扎根他心底,生出藤曼,占据固定一角。连根拔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好如眼下,他的静默。
楚桑落眼发酸发涩。
一个人被指责久了,连自己都不敢信了。
她凑近江与鹤,额头相抵,“你不是说,在这世上我最可信吗?”
“你要相信我,你得相信我。”
半晌。
江与鹤抬起手,指腹为她拭去泪水,哑声说:“怎么哭了?”
楚桑落用鼻尖蹭过江与鹤,像是在撒娇跟抱怨,“因为,你不相信我。”
“信,”江与鹤托着她的后脑,吻上她的眸,“我信。”
所有人都告诉他,你是元恶大憝,罪孽深重。很多年,他都一直在寻找为自己开解的理由。可是他太懦弱,太渺小,抵挡不住世人。
他一路孤军奋战,没有人给他答案。直至,千百个相同攻击中,维护逆流而来。
为他而来。
他该跟自己和解了。
于是,这一刻,他跟整个世界都和解了。
“别哭了,”江与鹤哑声道,“等会儿叔叔阿姨该怀疑我欺负你了。”
楚桑落点头,“嗯。”
她鼻翼瓮动,给自己擦掉眸里盈满溢出的咸水。这模样,怎么看怎么乖巧。
江与鹤哑然失笑,某种暖流游走全身。不知瞥到什么,他眼神微动。
他倾身,从楚桑落发丝里拿出一个东西。食指与拇指并拢捏的,是一朵花。
她是连花都想靠近的人。
江与鹤笑,将花别在她耳后。
杏脸桃腮,人比花娇。
心动化作一个吻,印在她饱满白皙的额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白炽灯的光彩有些单薄,与冷月遥遥呼应。
孤灯月影,有情人相依,双手紧扣。
这一路安静,却不是寂然,而是安宁。
秋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入空中,楚桑落嗅着暗香,忽而转脸问,“还有一个原因呢?”
即使被不公对待,仍然愿意去做骨髓匹配。
一个是来自母亲的请求。
另一个呢?
江与鹤顿住脚步,侧身。
“你。”
“我?”
楚桑落不明所以。她分明非常反对。
“因为你,我发现这个世界好耀眼,”他逆光,乌发墨瞳,温柔地笑着,“总该多点人看看,这耀眼的、发着光、红火的世界。”
楚桑落微怔,而后眉眼舒展开来。
他会帮陌生人赶走野狗,也会给野猫喂饭。
他得到一抹甜,就想着帮助已经得到糖的人吃到更多的甜。
他困于泥潭,却不甘被湮灭,肆意又努力地生长。
他身陷恶意,却保持了一份赤子之心。
世人带着偏见,永远只能看到江与鹤的叛逆、危险、冷漠。然而她知道,江与鹤是那样的善良、向上、赤诚。
那年相遇,少女楚桑落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名为江与鹤的恋爱漩涡。
再后重逢,律师楚桑落为冷岑寡言的科技新贵心动。
尽管失忆,她还是选择爱上他。
因为,她爱的人是那样的优秀。
上前一步,踮脚。
楚桑落拉住他的领口,用力,他被迫低下头。
接着,她红唇微嘟。
双唇相贴。
光在她睫毛上跳舞,脸颊的绒毛清晰可见。
她弯眼,融融笑意。
江与鹤,你感受到我的爱了吗?
江与鹤抬起手,捧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嗯,感受到了。
一吻毕。
两人手牵着手,再度前行。
不知是谁起的头,两人的手摇来摇去。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乐此不疲地甩动着对方的手。
许是玩腻了这样简单的游戏,楚桑落跳出平行线,拉高他的手。而她一动作,江与鹤秒懂,自然地应和着她,视线随着她的转动绕了个圈。
她的秀发乌黑亮丽,笑容清澈,笑声脆生悦耳。
站定后,她与他相视一笑。
她拉着他往前走,他却一把揽回她。
逼到电灯杆,掐着她的腰,俯首亲吻。
*
“回来了?”
楚家客厅,白琳夫妇并肩而坐。
楚桑落愣了愣,“爸爸妈妈。”
随后,她掩耳盗铃似的抿唇。按理说,父母应该进房休息了。他们明早不还有飞机吗?
白琳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红艳艳的嘴唇,明眼人都能看穿她在掩藏什么。以往楚桑落在他们面前都是乖巧到没脾气的形象,乍一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白琳觉得可爱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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