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发光 (落樱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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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知晓
　　汪乐告诉金渺渺, 纪北杨自幼被诊断为重度自闭症，并发多种发展性障碍，比如社交能力障碍, 情感认知障碍，以及不稳定的情绪状态。
　　他见金渺渺神色冷淡, 似乎并不相信, 于是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不清楚这件事，我要是早知道, 是不会告诉你的, 不过纪家没告诉你, 我还是很吃惊的，毕竟你和北杨表哥约会, 却不知道他有这个病，实际上对你一点都不公平, 要你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金渺渺盯着他, 说:“风险是什么意思？”
　　汪乐叹了口气，说:“自闭症其实并不可怕，主要是他的并发症很复杂，尤其是情绪不稳定这一项。我记得小时候，大概是北杨16岁的时候，曾因为争执和同龄玩伴动起了手，并险些将对方活活打死，幸好被其他人发现, 及时制止了他, 把那个孩子紧急送到医院, 这才没造成严重后果。”
　　听到这里, 金渺渺的脸色微变, 强忍着心里的骇然，说:“他看起来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汪乐说:“也许他变了吧，发生那件事以后，我父母就很少带我去见他了，想想也已经过去了十一二年了，希望表哥的病早已经痊愈了。”
　　金渺渺几乎不想再听下去，但她也只能坐在那里，现在不是当逃兵的时候，有些事她必须要了解清楚，不只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其他女孩。
　　金渺渺心慌意乱的低头抿了一口水，说:“你说的话让我怎么相信，我从来没听过别人提及，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汪乐说:“你相信不相信都可以的，如果他的病已经好了，你们能走到一起也挺好的，不过如果没好的话……”
　　汪乐遗憾的叹气，说:“这两年网上频繁爆出的家庭暴力其实对女孩子而言是很危险的，我当过志愿者，见过很多被家人家暴的女性，我真的不忍看到女孩受那种痛苦，所以希望所有的女孩在挑选配偶的时候都能擦亮眼睛。”
　　金渺渺沉默片刻，勉强笑了下，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汪乐摇摇头，说:“不用谢，我和你父亲聊的很愉快，他很赏识我的游戏，是我的伯乐。”
　　金渺渺没再说什么了。
　　整个满月酒，她都有些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金渺渺给章可溪发微信，问她现在在哪里。
　　章可溪说她和纪北杨已经走了，她老板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提前离席，她刚刚在开车，现在刚到西邻公寓的停车场。
　　金渺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做了决定，说如果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告诉自己。
　　章可溪估计金渺渺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于是发了好的。
　　电梯来了，纪北杨看了眼还在低头玩手机的章可溪，抬手按在她的后腰上，带着她走了进去。
　　回到楼上，章可溪趁着回自己房间换衣服的时候给金渺渺回了个电话。
　　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金渺渺正在网上搜索关于自闭症的相关信息，她接通电话，叫了一声可溪。
　　“怎么了？”章可溪觉得她的语气有些低沉。
　　金渺渺突然觉得难以开口，她不知道章可溪是否知情纪北杨的病，如果知情，她的行为多此一举，如果不知情，她的告知又是否会伤害到章可溪呢？
　　金渺渺再三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章可溪察觉金渺渺的异常，说:“没关系，你什么都可以向我倾诉。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可以什么都不问。”
　　金渺渺咬着唇瓣，过了好一会儿，缓缓说:“姐妹，你觉得纪北杨好吗？”
　　章可溪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她这个好吗，斟酌着说:“纪先生人很好。”
　　金渺渺说:“可是，我觉得他很奇怪，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从不主动和我说话，视线也几乎不和我对视，我问的问题，他给我的回答总是难以理解。”
　　章可溪蹙起了眉，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般说纪北杨，她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章可溪说:“渺渺，我不懂你的话。”
　　金渺渺从章可溪的回答里模糊感觉到她应该并不知情的，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今天在宴会里遇到了纪北杨的表弟，他告诉我了一件事。”
　　“是……什么事？”章可溪的心忽然跳了起来，有种冥冥之中的东西正逐渐包裹起她的心脏。
　　金渺渺说:“他告诉我纪北杨自幼被确诊为重度自闭症，并且有多种并发症，比如社交障碍，情感认知障碍……”
　　“渺渺”，章可溪没办法继续听她说下去，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这样说他。”
　　金渺渺一点就透，静了静，说:“可溪，其实你也有感觉是吗？他和正常人不一样，你察觉了吗？”
　　章可溪语气微冷的说:“我没有，我不认为纪北杨有哪里不同。”
　　金渺渺听出来她生气了，立刻在电话里道歉，“对不起可溪，我不是要故意这样说他的，我只是今日听说了他的事，觉得很震惊，我不是要冒犯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章可溪闭了闭眼，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她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用力揉了揉，说:“我知道你是好意来提醒我，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觉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他在长期服药，但不清楚他是什么病，现在你告诉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自闭症而已，没有什么的。”
　　章可溪说的很混乱，但金渺渺却听懂了，她沉默了片刻，说:“自闭症的确不是什么问题，但有一件事我认为你必须要知道，即便你要生我的气。”
　　章可溪没出声。
　　金渺渺说:“纪北杨的并发症里，有无法抑制情绪这一项，汪乐告诉我，纪北杨在十六岁的时候，曾经因为矛盾，险些将同龄的玩伴打死，幸好被人发现，才及时被制止并把对方送到了医院抢救。”
　　章可溪的眼睛瞪大，耳边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金渺渺艰难的说:“你在网上有没有刷到过，关于家暴，很多男性在恋爱期间是完全察觉不到的，只有结婚以后才会逐渐暴露，更何况他——”
　　章可溪刷到过，而且不止一次两次，没有女孩子会对这个话题不在意的，可是纪北杨有暴力倾向？她不相信，绝不相信。
　　电话两端的女孩各自陷入了沉重的情绪中，她们互相都没有说话，直到章可溪的微信传来纪北杨发的消息，她才如梦方醒，眼睛酸涩的给纪北杨回复，说她还要一会儿时间换衣服。
　　纪北杨回了好的。
　　章可溪努力抑制住情绪，从乱糟糟的情绪中整理思路，她勉力平静下来，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走到落地窗边，说:“渺渺，今日和你说这些话的人自称是纪北杨的表弟对吗？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件事。”
　　金渺渺坐在床下的地毯上，说:“我知道他居心不良，一定别有所求，不然他不会特意来和我说这些。但是可溪，你觉得他会故意编造出不存在的东西来骗我吗？”
　　事实是不可能的，章可溪将额头贴在冰凉的窗户上，哑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我有些乱，我需要时间。”
　　金渺渺说:“对不起可溪，真的很对不起。”
　　章可溪说:“没关系。”
　　然后没再说什么，她们挂断了电话。
　　章可溪贴着落地窗缓缓坐到地板上，她怔怔望着窗外，脑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和纪北杨相遇的点点滴滴。
　　纪北杨和正常人不同吗？
　　难道每个人不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吗？
　　喜欢宅的人，可以长时间宅在家里不出门。
　　性格内向的人，总是不愿意和其他人说太多的话。
　　脾气不好的人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
　　每个人都有鲜明的特征，为什么纪北杨就是不正常的呢？
　　章可溪在搜索引擎上打下“自闭症”三个字，在大量关于自闭症的解释和案例中寻找关于能贴合纪北杨的词汇。
　　她找了借口，躲在房间里看《Rain Man》，看李连杰的《海洋天堂》，电影里，自闭症患者无一例外的患有社交障碍、生活在自我的封闭世界里，甚至生活不能自理。
　　可是这些没有一个和纪北杨符合。
　　纪北杨会为生病的章可溪倒水，会给害怕的章可溪勇气，会逗弄她，会和她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纪北杨总是在23点21分的时候睡觉，可也会为了章可溪，在凌晨的游乐场里陪她疯玩。
　　如果自闭症患者有情感障碍、不愿与人交往，拒绝肢体接触的话，那无数次轻柔拥抱她、亲吻她、抚摸她，希望能和她待在一起的纪北杨又算什么？
　　天色渐渐黯淡，直到房间里彻底一片漆黑。
　　章可溪坐在黑暗中，不停的翻阅自闭症的相关资料，她看了很多很多，熬的眼底布满血丝。
　　她查自闭症，查自闭症的并发症，查自闭症患者的过激行为。
　　黑暗渐浓，然后又逐渐朦胧熹微，直到天光大亮，一夜恍然而过。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章可溪的微信上收到了纪北杨发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