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为岁 (陈吃鱼)

　　“旅行青蛙都没你带的东西多。”
　　“有备无患嘛！”夏瑶伸着头张望, “陈昭呢？”
　　“不知道。”
　　各班的导游都已提前来到教室，负责组织他们前往对应的大巴车上。
　　陈昭迟迟未出现。
　　夏瑶趁着还未上车, 问道：“诶, 你待会要不要跟陈昭坐一起？”
　　周岁眼睛亮了亮, 隔了几秒又皱起眉：“我跟他坐，那你怎么办？”
　　“我其实一个人坐也没问题。”
　　“那不行。”她很有义气，“我怎么能见色忘友, 还是咱俩坐一起吧。”
　　“你好爱我。”夏瑶挽着她的胳膊贴近，“其实还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
　　“大巴车的最后一排，你可以一边坐陈昭一边坐我。”
　　“对诶。”
　　“但是这个座位可能有点难抢, 应该蛮多人都想坐那里吧。”
　　周岁小声嘟囔：“其实我也没有非要和他一起坐的。”
　　夏瑶闻言叹了声气：“要是展凌和我们在一个班就好了。”
　　余光里出现陈昭姗姗来迟的身影。
　　整个班都站在走廊上排成两队, 周岁和夏瑶站在队伍的末尾。
　　陈昭站在排头往后扫了眼，直直地穿过人群停在她们面前。
　　前面有几个女生回头, 周岁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下步子。
　　“别躲, 让他帮你占位置。”夏瑶声音轻得几乎是气声。
　　她耷着眼皮摇头：“还是算了。”
　　夏瑶在一旁恨铁不成钢, 巴不得亲自上去替她说。
　　周岁早有预感，指尖轻挑勾住夏瑶的袖口，扯住不动。
　　-
　　等夏瑶把行李箱塞入大巴车侧边的空地里，她们已经远远落于队伍之后了。
　　于是抱着“只要有位置坐就行”的期待踩上大巴车的阶梯，周岁平静地扫过车内。
　　前面的双人座要么是两个人已经坐好的，要么是一人坐着给另一人占了位置的。
　　唯独最后一排的五人座空出来中间两个位置，角落里似乎还缩了个人。
　　导游站在最前面催促：“后面上车的同学请迅速找到座位坐下，不要堵在车门附近，都往里走点。”
　　周岁不得已跟着夏瑶挪向最后一排。
　　角落里窝着的那人不紧不慢地抬眸，几绺凌乱碎发下掩着的眉一挑，瞳里漫出笑意。
　　与此同时，夏瑶伸手推得她一个踉跄，顺势跌入棕色皮质的座位里。
　　“投怀送抱么？”
　　漫不经心的语气在她头顶斜上方响起。
　　“——！”
　　夏瑶在她另一侧悄然附耳：“你就说，陈昭这位置是不是给你留的？”
　　周岁没来得及反驳，另一头的康建诚猛地惊呼：“你俩怎么…这座位是陈昭让我——”
　　“咳。”
　　欲盖弥彰的咳嗽声响起，康建诚止住了话头，目光越过两人，随即会意。
　　研学的地点定在距一中八.九十公里之外的青舟基地，车程大约一个多钟头。
　　行至半程时，大巴车内各种混杂的零食气味钻入周岁的鼻腔内，刺得胃里一阵阵不适。
　　强忍着那股难受的反胃感觉对身边人出声：“能不能开一点点窗户？”
　　陈昭视线落在她发白得几乎无血色的唇上，伸手压下窗的按扣，拉开一道约莫手指那么长的距离。
　　冷风灌入，吹散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很难受？”
　　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额，她轻轻点了下头：“有点。”
　　晕车的毛病几乎是从小伴随着她长大，路程近的话还能稍微忍忍，路程远只会加剧她的各种晕车症状。
　　陈昭同她商量：“要不你坐里面来，吹会风会缓解一点。”
　　这种时候若是再矫情地推三阻四，到头来难受的是她自己。
　　于是她应得干脆。
　　换到窗边的座位后，头晕的症状也有些缓解，难受劲过去，紧接着袭来一阵困意。
　　上下眼皮像按了两块正负极不同的磁铁，挣扎无果后瞬间吸在一起。
　　梦里。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装潢华丽的粉色公主床，她选择毫不犹豫地一头栽进枕头里——
　　就是枕头好像有点硬。
　　赶不走的困意让她没能思考出为什么枕头一点也不软，手凭空一抓，又扯出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嗯，还挺舒服。
　　空旷道路的斜前方突然冲出一辆掉头的小轿车，大巴车司机猛踩一脚刹车，惯性差点把车内众人颠飞出去。
　　陈昭及时伸手垫在女孩即将撞上椅背的脑门前，温热的触感加上颠簸的冲击力，周岁睡得再沉也该醒了。
　　迷糊地睁眼，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她靠上的枕头为什么是硬的——
　　然后就看见那并不是什么枕头，是陈昭的肩膀。
　　再低头，发现她随手盖上的也不是梦里松软的被子——
　　而是陈昭的校服外套。
　　“醒了？”陈昭收回覆在她脑门上的手，“睡得还挺沉。”
　　她面上装得不在意，手下扯开校服递回去的动作飞快：“我睡了很久么？”
　　“没有。”陈昭没接，“衣服不盖了？”
　　周岁瞥过他白色校服衬衫下露出的手臂，坚持着还给他：“你很冷吧。”
　　陈昭脸不红心不跳的：“还好，男人是感觉不到冷的。”
　　“？”
　　刚才的那一丝愧疚感荡然无存，她把校服团成一团直接丢进他怀里：“你算什么男人！”
　　然后撞进陈昭戏谑的眸子里。
　　“我为什么不算男人？”
　　她慌乱地别开视线，生硬丢下一句：“你没成年。”
　　而后像是掩饰般地把窗户的缝隙拉得更大，冷风擦过她滚烫的面颊，久不曾褪去的红晕把她的无所适从暴露得一览无余。
　　-
　　大巴车停在青舟基地的正门口，车内按耐不住的同学一窝蜂地挤出去。
　　夏瑶伸了个懒腰：“天啊，空气好清新，郊区跟市里就是不一样。”
　　“这地方跟农家乐似的。”
　　陈昭跟在她们后边：“说不定就是农家乐。”
　　夏瑶探着头找寻一圈：“我们班是不是到的最早啊，展凌他们班还没来呢。”
　　周岁：“估计是吧。”
　　导游挥着手里显眼的小红旗招呼三班的同学们：“来来来，我们先来拍张合照！”
　　“女生站前两排，男生站后两排，高个子站中间，矮个子站旁边。”
　　周岁回头看了眼站在她正后方的陈昭，提醒道：“长得高的站中间，你往里面站点呀。”
　　“不想动。”
　　“……”
　　合照拍完，导游宣布就地解散，大家可以各玩各的，中午饭点前再在这广场集合就行。
　　人群熙熙攘攘的散开，只剩下他们仨独留原地。
　　毕竟“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小分队还差个人。
　　夏瑶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们班怎么这么慢，不会路上出什么意外了吧。”
　　“可能堵车了吧。”
　　陈昭：“我们走高速来的，怎么堵车？”
　　周岁一头雾水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走的高速？”
　　他屈着手指点在她额头上：“因为你笨。”
　　夏瑶不满地插嘴：“喂，打情骂俏能不能离我远点。”
　　周岁“唰”的红了耳朵，躲着陈昭绕到夏瑶的另一边站着。
　　远处一个高瘦的身影朝这个方向扑来，陈昭眼疾手快地后撤一步，不忘顺势拉走周岁。
　　结果展凌张开的臂只虚虚搂住了夏瑶。
　　“你、你怎么才来。”
　　夏瑶罕见地结巴了。
　　“有个人在车上晕车吐了，司机停车搞了半天卫生，耽误了点时间。”展凌转过来揽上陈昭的肩，“走吧，第一站去哪玩？”
　　四人站在索引牌前讨论半天，最后一致决定先去不需要耗费什么体力的划船点。
　　青舟基地里的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船，是数根竹子捆扎而成的竹筏，竹筏上放着一张能坐下两人的木椅。
　　展凌指着竹筏旁的注意事项，“限乘坐两人，昭哥，咱俩——”
　　陈昭出声打断：“我不跟你坐。”
　　展凌：“？”
　　“你太重了，我怕它沉进去。”
　　“？”
　　“行了你俩。”夏瑶操心地分开二人，“我跟展凌坐，陈昭跟岁岁坐，行吗？”
　　周岁站在一旁发呆，眼睛聚焦在地面上大概是正在搬家的蚁群，压根没听见他们的争论。
　　夏瑶朝着她走近，眨了下眼暗示：“机会摆在你面前了，自己好好把握。”
　　“啊？”等她游离出走的思绪飘回来，夏瑶已经拽着展凌先上了竹筏，留她和陈昭还在原地。
　　“怎么又在发呆。”陈昭俯身与她平视，“你真的很喜欢发呆啊。”
　　她不敢同他对视，别开脑袋去拿用来划竹筏的杆。
　　直到上了竹筏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没和展凌坐？”
　　“想和你坐啊。”
　　“——！”
　　他这阵子格外爱说这些界限不明的话。
　　不清不楚的，她总下意识认为他是在开玩笑，但每次还是会激得她心跳失去正常频率。
　　两人距离不过寥寥，阳光斜射下来，竹筏上，是两人灰色的影子交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