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了整整十八年,就从未曾如此失态过。
一辈子的脸,都要这两日内悉数丢尽了。
简直比在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正主抓包还要来得……怄火!
怕不是报应罢。
昨晚,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位置,她将人从头到脚给看了个光,怎么着,今儿个要原封不动的给还给她么?
只是,便是报应,未免也来得太快了罢。
安阳气愤不已,又恼羞成怒,想学宫中的老油条太监们骂上两句腌臜话,又因业务生疏,疏于张嘴,最终气得胡乱将衣袍朝着身上飞快扣上,将衣袍穿稳后,只咬着牙转过了身来。
在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顾青山眼中的浓稠早已化为平静。
安阳恶狠狠地剜了那顾青山一眼,便要越过他往外走去,不想,这时,顾青山忽而朝着她身前一走,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悉数笼罩在了他的势力范围内。
“郡主,我们谈谈。”
顾青山低头盯着安阳,缓缓说着。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安阳想也未想,如是说道。
话一落,便要继续越他而过,不想这时,身子一顿,手腕被一道宽厚又结实的铁钳一把死死钳制住了,竟令她顷刻动弹不得。
她柔软娇嫩的细腕就那样准确无误的落入了他的桎梏中,仿佛永生永世挣脱不开。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团圆,节日快乐。
第13章
八仙桌上,各置一隅。
顾青山拿起茶壶,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随即缓缓推至对面安阳跟前,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安阳却举着手,一下一下揉着腕子,绷着小脸,仿佛置气般,一言未发,神情高冷傲娇。
许是因方才的“对峙”,脸上的红霞还久久不曾散去。
像是抹了一层粉黛胭脂,乃这世间最好看的颜色。
顾青山目光在安阳白里透粉的潋滟绝色中看了一眼,又垂目盯着她矜贵的细腕看了片刻,随即端起茶缓缓饮了半盏,茶盏落桌,沉吟片刻,顾青山终于先一步开口,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的任书还未曾下达,吏部还需上报,如今留京的时间待定,我准备暂且先搬回顾家,待安置妥当后,再将祖母接回府一家小作团聚,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顾青山看着安阳,目光平静的开口说着,一副与她商议的语气,然而在商议之前,早已直接下达了搬家的指令。
呵,还商议个屁。
于是,话刚落,便见对面安阳嗖地一笑,道:“哟,这么说,下堂妇终于可以重返帅府了。”
安阳轻笑一声,语气却满是嘲讽。
下堂妇?
顾青山看着安阳,眉间微蹙,片刻后,眼神仿佛透着一抹若有所思。
待思索这番嗤笑背后的深意后,顾青山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道:“你可是因着当年未能带你一道上任从而不满的?”
难怪从安伯侯府一见面开始到现在,就一直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甚至……处处挑剔,对他冷眼相待。
不过,顾青山却有些不解,修长的手指一时往桌面上敲击了两下,神色淡淡,道:“我记得当年询问过你的意见,是你不愿一同前往的。”
顿了顿,又抿着唇,将眉头一挑,锋利的眼神直接紧锁在了安阳的脸上,道:“我还记得,前年年尾特意给你送过一封信,问你愿不愿意来西南,我记得三月后收到了你的来信,你回的:不愿。”
那是整个三年时间里,这位高高在上的安阳郡主唯一回过他的一封信,一整封信里,只矜贵又高冷的回了两个字:不愿。
顾青山甚至至今还能清晰的记得当年收到这封信时,他还特意将信的背面给翻了过来,以为遗漏了什么,又反复将信封拉开查看,最终得到了一个非常准确又现实的答案,是的,就是一封只有两个字的回信。
可谓将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以及盛气凌人几个词的涵义诠释到了极致。
他自问,至少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他做的或许稍有少许欠缺之处,却并没有到达令人心生不满的地步。
当年,他们之间的这门亲事本就办得仓促,他任上的日子已往后推了俩月,彼时,安阳郡主因得了天花,差点儿小命不保,恰逢大病初愈,岂能长途奔波,再加上西南乃边陲烟瘴之地,地方贫瘠,气候反复无常,毒虫毒蛇众多,民风和治安都令人担忧,而安阳又是出了名的娇贵娇气,彼时直接将她一并带去上任并非明智之举。
他也是耗费了足足半年时间才慢慢适应那边的天气气候。
他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将整个县从头到尾彻底整治了一遭,终于,待初成气候之时给她送去了邀请信,结果分明是她不愿随行。
如若在这件事上对他心生不满,那么,顾青山只能是无可奈何了。
说完,顾青山略微挑眉看着安阳,仿佛再说:怪我咯!
却见安阳顿时气笑了。
询问过她的意见?
询问过她哪门子的意见?
他行囊分明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只待天一亮,便要远行了,不过是在圆房途中随口提了那么一遭罢了,哪里是有半分诚意的样子?
至于两年后的“特意”,更是叫人啼笑皆非了。
他的特意可真够特意的,安阳收到他特意寄送回来的信,却也不过是夹杂在家书中,最末尾的位置,随口提的那么一句罢了。
并且在提及之前,还特特用了长达三十余字大篇幅的描绘了一番西南天气的恶劣程度,那是想让她去的意思么,分明是不想!
安阳收到从顾家送过来的家书时,冷笑得差点儿将整封家书一并投掷进火盆里头,晦气!
何况那时的安阳,早已没了嫁人当作他人妇的自觉!
本懒得回信的,到底气不过,气得安阳大笔一挥,差点儿将回信扔到送信之人的脑门上去了。
他不提还好,如今冷不丁一提,安阳差点儿又要血气上涌!
简直呵呵又呵呵,甚至一个多余的字都懒得再眼,只气得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
安阳的沉默,顾青山理解成为她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于是,顾青山定定看了安阳一眼,再道:“至于安伯侯府那名婢女一事,我想你已经弄清楚了其中的原委。”
顾青山淡淡说着,仿佛不值一提,话落,却见对面安阳的小脸越绷越紧,嘴角上的嘲讽已然昭然若揭了。
顾青山敲击在桌面上修长的长指嗖地一停,想了想,只拧着眉复又继续道:“既并非当年上任一事,又并非婢女一事,莫非——”
顾青山深深看了安阳一眼,道:“莫非是因着昨夜一事?”
因昨夜将她弄哭一事?
然而他昨夜已在她的哭求中极度可制了。
这是顾青山思索许久,盘桓出安阳郡主,他的这位高贵又傲娇的妻子阔别三年后,对他毫不待见到连连翻白眼的最后一条缘由了。
若是最后一个缘由的话——
顾青山漆黑的鹰眼在对面妻子婀娜的身姿上上下看了一眼,这个或许便有些难办了。
他一本正经的分析着。
然而最后一个字落定的时候,陡然只见对面安阳脸色噌地一下胀红了起来,差点儿气得安阳噌地一下跳起来,直接将眼前这张桌子给掀翻了。
然而一抬眼,似看到对方眼尾似笑非笑的笑意,却在安阳咬牙再度定睛看去时,那抹淡笑很快如同过眼云烟,噌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以至于,安阳一时还以为自己瞧错了,一时分辨不清,对方究竟是不是在戏谑她,还是确有其事的在认真跟她“谈”。
最终,对上对方早已化作平静的目光,安阳一时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气不过似的,只陡然将腰杆一挺,饱满的烈焰红唇轻轻一启,便见一句句理直气壮又愤愤不平的讨伐字眼,打那娇艳欲滴的小嘴里连绵不断的往外蹦了出来:
“第一,三年前,你何时去上任的暂且不论,那么,请问顾大人,顾大公子,顾大少主,三年后今天的你又是何时回的,回来后又究竟去了何处,呵,你回京数日既不入顾家,又对你抛弃了三年的妻子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倒是有那等闲情雅致直接去参加安伯侯府的桃花宴,真真是大好的雅兴呀!
还有,连大皇子都知道你回了京,连整个安伯侯府,连半个权爵世家的人,甚至半个京城的人都知你顾无忧顾大探花郎顾大少将军回了京一事罢,却只有你妻子也就是本郡主一人被蒙在了鼓里,你有半分考虑过本郡主的感受,有半分尊重过你妻子的心情么,还有,若那日在宴上有人向我问起你的去向,而我不知,你知道会害本郡主颜面扫地么,你知道么,呵,你不知道,因为你压根就没有将你的妻子也就是本郡主我放在眼里!”
“第二,在明明得知你妻子也就是本郡主那日同在安伯侯府参宴时,你一不派人来禀,二不过来亲自与本郡主会面,你倒好,倒是好雅兴,堂堂有妇之夫,竟还去参加那等争夺美人的赛事,好,即便原先你不知情,那么待你知情后,你是不是应当妥善处理,是不是应当第一时间将那枚被你赢回来的美人派人给本郡主送来以便交给本郡主处置继而维护好本郡主的脸面,你没有,你不曾,因为你压根就没有将你的妻子也就是本郡主我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