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顾青山那个唯一的罪魁祸首, 安阳自是没有轻易放过, 自那日堂堂府尹大人, 堂堂将军府的少主径直逃之夭夭后,安阳便索性彻底关闭了她的房门, 是的, 夜里不给他留门。
他不都脚底抹油么?
便有多远滚多远, 最好这辈子莫进她的门了。
于是, 关乎虱子的这场闹剧, 最终以顾青山翻了半月院墙,破了半月窗户的代价, 在年底忙碌时分, 这才终于告一段落。
时间一晃,很快步入了年尾, 掐指一算, 从四月初搬入这将军府开始, 不知不觉间, 安阳竟已搬来了将军府大半年的时间了。
若是往年,每逢年尾年初,满京盛事不断, 今日这家办喜宴, 明日那家办寿宴, 今日这家赏花赏雪, 明日那家吟诗作对,处处热闹非凡。
然而今年赶上了太后薨逝,就连年尾年初的宫宴,都省去了几多繁文缛节,一切统统简办。
在加上各府都低调行事,聊表对太后的敬意,再加上京城风头最盛的那几位如今都还在孝里,例如顾家,例如邑王府,又例如跟皇家沾亲带故的许多门第,故而今年的春节较往年倒是清减许多。
不过,除夕当夜,大街小巷倒依然还是满街的鞭炮炮竹声,一声声敲开了年味。
这是安阳活了这么多年来头一回不在宫中过除夕。
往年宫宴热闹非凡,京中四品以往的官员皆会携家带口入宫参宴,那是整个皇宫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今年宫中依然设了除夕宴,却听说一切从间。
横竖自午膳过后,下午申时不到,顾青山便已动身出发入宫参加除夕宴了。
安阳虽还在孝里,轻易不得外出走动,不过除夕这日依然受邀参宴,只是安阳以身体虚弱的缘由推拒了。
她这日特意在无恙居点了长明灯,在顾家守岁,为顾家,为过世的皇祖母,为母亲祈福。
顾家的除夕较宫里自是要安静许多,加上今年郡主还在孝里,谢绝了所有门客,不过除夕宴老太君难得亲自出了山,亲自给府中的府兵和衙役们送了饺子。
那饺子是整个将军府所有的女眷们一块包的,因将军府人多,婢女们却少,还特特从无恙居抽借了好些人过去帮忙,安阳听闻老太君命人在北苑铸了两口大锅,要亲自给全府人包饺子煮饺子,便也闻声而去了。
去时,姜明月早已撸起袖子忙活上了,见安阳一来,竟直径用那沾满面粉的手过来拉安阳一道包饺子玩,食指还沾了面粉朝着安阳鼻子上一点,将她弄成了个大花猫。
安阳无法,只得也跟着下了场。
她不会包饺子,姜明月就亲自教她。
安阳手巧,又聪明伶俐,很快学会了,一个个胖乎乎圆滚滚的饺子就包了出来,比姜明月的包的还要好看。
姜明月羡慕极了,发誓一定也要包个比安阳的更好看的。
然后两人的饺子越包越大,越包越后,最后比馒头都还要大了,逗得所有侍女们噗嗤大笑。
两人吭哧吭哧忙活了一下午。
晚上将几十锅饺子命人挨个给府兵们送去了,这一夜,饺子管饱。
府兵们听说郡主也亲自露面,亲自给大家伙儿包的,顿时一个个吭哧吭哧又多吃了几盘。
饺子给全府人分下去后,这才一道去了北苑吃年夜饭,年夜饭要从晚膳一直吃到子时,期间,老太君给安阳和姜明月一人包了个大红包。
里头沉甸甸的,一袋子的金元宝,金小鱼儿,金叶子。
姜明月高兴坏了,忙不迭给老太君磕头拜年。
老太君寡淡严肃的脸上难得浮出淡淡的笑,道:“今年的盼头便是盼着你个小滑头早些嫁出去。”
老太君淡淡打趣着。
姜明月一点都不羞涩,一溜烟爬起来抱着老太君的胳膊道:“俺才不嫁人,俺一辈子就留在将军府得了。”
老天君笑着朝着姜明月脑门上戳了戳。
这一老一小虽没有血缘关系,不是祖孙,却胜似祖孙。
安阳见了有些眼热,若是皇祖母还在,眼前这一副景象便该是她和皇祖母了。
恍神了片刻后,见老太君朝着她看了来。
安阳犹豫了一下,也很快起了身,给老太君磕头拜年,道:“祝祖母松鹤长春,后福无疆。”
老太君也难得没有阻拦,生生受了安阳这一礼,一时,淡淡笑着道:“今年的盼头便是盼着郡主身子康健,平安顺遂。”
话刚一落,姜明月立马补充了一句:“最好给无忧哥哥添个大胖小子。”
姜明月挤眉弄眼的说着。
老太君笑着朝着她脑门上再是一敲道:“就你小嘴伶俐。”
姜明月立马吐了吐舌头。
一屋子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安阳脸微微有些红,暗地里瞪了姜明月一眼。
正要起来时,这时忽见老太君朝着身侧的妈妈看了一眼,妈妈很快捧了个木匣子过来,老太君冲着安阳道:“这是太后她老人家给你留的,孩子,拿去罢。”
老太君骤然说着。
冷不丁提起太后,只见安阳神色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老太君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道:“此乃太后过世两个月前,老身去宫里探望了一遭,太后托老身转交给郡主的。”
说着,老天君想了想,道:“许是怕你见了定要哭鼻子,太后她老人家特意叮嘱了要挑个喜庆的日子交给你。”
老太君在安阳微红的双眼掠过,淡淡笑着打趣着。
安阳回过神来后,赶忙用袖子拭了拭泪,将木匣子接了过来,只见木匣子沉甸甸的,她险些捧不动。
这时老太君缓缓说道:“去吧,回去瞧瞧吧,一会儿再过来守岁便是。”
安阳捧着木匣子,早已归心似箭了,闻得老太君此言,立马红着眼告退。
一路匆匆赶回了无恙居,匆匆将木匣子打开,却见里头竟是一叠厚厚皇家地契。
有皇家田庄,皇家铺面,还有钱庄,当铺,厚厚的一沓,安阳两只手都握不住,一个个皆是京城最繁华位置的铺面地契,至于那田庄,全部都是处在皇城根下,一块块,一张张皆是富得流油的天价银票。
除了地契外,木匣子里还留了一颗鸡蛋大的东珠。
那是整个大俞最至高无上的珍宝,是皇室最奢华荣耀的宝物,是皇祖母生前最为真爱的第一奢侈品,亦是太后一生最至高无上的象征。
太后一生就舍得佩戴过两次,一次是太后大婚之日,一次是陛下登基大典之上。
就连太后七十大寿,安阳曾提议让太后佩戴,她老人家都舍不得亮出。
原本以为这枚东珠该承袭至皇后手中,却不想,太后她老人家竟将这颗东珠悄悄留给了她。
没有留给她只言片语,却留给了安阳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钱和珍宝。
安阳当即捧着脸,泣不成声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些短,明天多更些
第85章
“怎么了, 这是?这大好的日子哪个狗胆子欺负上我们堂堂安阳郡主呢?”
话说安阳才刚刚紧抱着那个木匣子开始掉金豆子之际,这时,寂静的屋子里骤然响起了一道醇厚的声音。
这日除夕,安阳特特给底下的侍女们放了假, 这会儿一院子人多数都在后头的屋子里一道用年夜饭了。
仅有蕉月贴身伺候着。
方才回院时守院的跑腿丫鬟桃酥说院子门口有一盏灯歪了, 蕉月立马搬着张凳子过去帮忙去了, 故而这会子往日里热闹非凡的无恙居难得静悄悄的。
这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时, 竟还在宽阔的屋子里传出了淡淡的回音。
听到这抹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后,安阳骤然愣了一下, 随即立马飞快将脸别了过去, 赶忙用指尖偷偷拭了拭泪。
然而指尖的动作还未停下, 一道身躯凛凛的身影便已到了跟前。
顾青山一身玄衣狐裘, 宽大的斗篷直接垂落至脚边, 随着他的大步跨入,华袍仿佛带来了一阵风, 他领口的黑色狐狸毛柔软顺滑, 簇起一团,将他整个衣襟环绕, 只觉得低调中透着股子淡淡的华贵, 相比往日风尘仆仆一身清廉的父母官, 这日倒是鲜少明目张胆的透出几分贵公子气息来。
难得人模狗样的!
那是当然了, 这身玄色狐裘袍子,可是安阳一早亲自给备下的。
一个站着。
一个坐着。
一个低头。
一个仰头。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男人剑眉星目,双目漆黑似两道寒星。
女人双眼微红, 素面朝天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粉色, 长长的睫毛上湿漉漉的, 痕迹未干, 明明脂粉未施,明明有些狼狈,可素面朝天的脸上却透着股子故作端庄却偏偏破碎凌乱的美感来。
两人默默对视了片刻。
安阳略有些尴尬,哭鼻子被抓包,总该是有些丢人的,好在她将郡主威仪一端,以势欺人这招早已用得炉火纯青了。
见顾青山立在她的身边低头看着她不说话,安阳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一边问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整理着面上的仪容。
顾青山挑眉看着安阳道:“方才去了祖母那里,得知你回了无恙居便直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