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室依旧是那副干净明亮的样子, 柯简揣着边缘贴着条形码的书,轻声敲了敲敞开了的门。
梅老师抬头看她, 温柔地笑道:“来了。”
柯简弯了弯唇,轻轻颔首, “梅老师, 我来还书。”
梅老师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她的借阅信息。柯简看见,这一页纸的第一排是她的名字,而第五排, 也依旧是她的名字。
看来, 也许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阅览室的存在。
梅老师察觉到她的目光, 朝她解释:“学校图书室太小了,书也比较破旧。而且现在学生的学习时间都比较紧张,所以没什么同学来借书。”
柯简点了下头, 将手里最后一本《乡土中国》递给梅老师。
“读了这么久的武侠小说, 突然读一本社科文学是什么感觉?”梅老师柔声问道, 在笔记本上摘抄下书的编码。
柯简认真想了想,接话道:“感觉...很震撼。”
梅老师给从红橡木桌下抽出了把小凳子, 安静地看向她的眼睛。
“我感觉这本比起之前陀式的书, 能看得更懂一些, 也许是因为有本土背景的原因吧。”柯简缓声道,坐在小凳子上, “这本书被划分成社会科学著作, 但是我搜了些资料, 发现其实社会科学在大家的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社会科学......他的研究对象是非常广泛和复杂的,和政治、经济、人类、心理、历史等等学科都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但又没能达到为所有学者所共同接受的明白领域。”
“而且很多社会研究内容,包括他的基础概念、理论、调查方式、结论...可能都是国外移植而来的。是我们没在本土的深入调查后,直接搬来用的。所以,大家都觉得这种学科很生硬,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梅老师不时地点头,眼睛一直看向她。
“但是这本书...费先生是真正地从本土化出发,根植在我们真实的社会环境下所做的调查和分析。比如说其中的‘文字下乡’、‘差序格局’、‘长老政治’、或‘无讼’等等...”
“我以前根本没想过,为什么我们会有国家、政.府、社团、家族...这些概念,就像是一种默认,觉得他的存在是一种天然。我从来没去思考过他的成因、发展和作用。但是这本书,仿佛是对我过去的生活进行抽丝剥茧。”
“他说的每部分内容,都可以在我的现实生活中得到印证、解释。但这本书的写作时间,却是惊人的70多年前。”
“所以,我真的感到很...”柯简眯了眯眼睛,“...震撼。”
梅老师看着对面女生仿佛陷入了一种自我世界里,甚至有些不忍心打扰。她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什么,低喃道:“大概,这就是我和这个阅览室存在的意义吧。”
-
柯简借完新书,又回到教室上课。
分科后,他们明明只有六门主课,但却明显地感觉学习压力比之前还大一些。
每科老师都在提进度,经常几节课下来后,一个章节就讲完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整节的作业、章末测试、考试。老师说,他们会争取在高二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就结束所有的知识点学习。
然后余下的时间,全都是复习与考试。
柯简从早到晚,几乎片刻不离桌,连午觉都是在桌上小憩半小时。
虽然节省出了大片的空闲时间,但柯简也明显地发现自己肢体的僵硬。尤其是在午休后起身,那种四肢麻痹的不适感。
柯简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在寒假里给自己在新学期提的要求:
多运动。
有这样一种说法。
在有限的时间里,人们总会预先安排,但却往往高估自己,留下很多做不完的事情。等着别人追问或自己主动解释时,总会道,实在太多事情了、太忙了、没时间。
但时间总是24小时,谁也不会比谁更多。完不完成,只是因为“优先级”的考虑。
你的娱乐需求是优先的,所以你不会那么着急地完成作业。
你的学习需求是优先的,所以你不会那么恳切地想去运动。
你的健康需求是优先的,所以你不会那么焦虑地只想工作。
......
不是没时间,只是没那么重要而已。
没有重要到,你觉得自己现在这一秒不去做、下一秒不去做,就会立刻感到痛苦或难过。
人的努力总让人感叹像老龟爬上山,而失意包裹渐成的生命却挡不住那如同雪球滚下坡的、岁月的流逝。
柯简伸了下懒腰,在一片数学公式的草稿纸上,认真地写下了一排字: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柯简吃完晚饭,在洗手池洗了下手。
她不徐不慢地走到了操场的入口,稍微拉伸了下,又从校服兜里掏出MP3,随意点了个音频。
春风拂面,柯简的身体在缓慢移动,耳朵听着不太能听清的声音,脑子却想着...匀速圆周运动。
她一心三用,所以自然没能听见后面人叫自己的名字。
“嘿。”后面有人拍了下柯简的肩。
柯简停下脚步,一边摘掉耳机,一边回头回应康潜的招呼。
“好巧。”她道。
康潜却笑着用左手轻推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跑:“好巧。”
两人并肩,在操场上一同慢跑,柯简将耳机重新放入校服兜中,康潜和她断断续续地在聊天。
“你怎么来跑步了?”康潜问。
“想着锻炼下身体,也放松会儿。”柯简回。
“我也是。”康潜在她右侧,脚边滚来了一只篮球,“你每天都这个点跑吗?”他停下来,把脚边的篮球朝篮球场那边扔过去。
柯简想了想,“不确定,可能想起来跑两下吧,正好这学期要体测了。”
康潜笑:“是啊,那我们再跑会儿吧。”
康潜长得很高,挡住了柯简的视线,而她也没留心注意。在他们经过右边的篮球场时,有人眼睛径直地望向他们。
汪宇围观了宁寒柯上一秒还神采飞扬,下一秒就面无表情的全过程。福至心灵,他朝篮球场上的其他兄弟说了句,自己有事就先撤了,祝他们玩得尽兴。
宁寒柯抬头斜斜地瞥了他一眼。
“......”汪宇回头,认命道:“好像也不是很急,来继续打会儿。”
当汪宇数不清多少次被人正面突破,累得跟狗似的在篮球场上跑来跑去,却连个球皮都没摸到后,他半瘫坐在地面上。
靠。
要不是宁寒柯是个男的,他都怀疑这少爷是不是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应激区域还特么从停车坪扩大到操场了。
-
柯简跑完步后有些渴,拿起杯子到开水房接水。
她还没来得及拧住杯盖,西天温和的夕阳被来人高挺的身躯遮挡,投下一片阴影。
柯简抬睫,看着宁寒柯的额头微湿,阔大的衣袖挽至肘部,露出一段修长骨感的小臂。
“你不知道么。”宁寒柯开口。
柯简:“?”
“刚吃完饭就跑步,会胃下垂,以后说不定还得割阑尾。”他漫不经心地拧开水阀,也接了杯水。
“...那我晚上下课去跑。”
“不正确的运动姿势,会损害关节,以后小心变成萝卜腿。”
“......”柯简默,“照你这样说,那全天下不运动的人最健康?”
宁寒柯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上道”的不满眼神看向她,幽幽道:“别人有专业的指导,当然不一样。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指点下。”
“明晚见。”宁寒柯道,给她留下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柯简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求他了?
就他这每天刚吃完晚饭就跟朋友打篮球的人,好意思说自己专业?怕不是已经在医院里割过十几个阑尾了...
但柯简还是如期赴了约。
最后一节课是22:10下课,离寝室熄灯只剩50分钟,柯简往常会学到10:30,再回去洗漱。但自从给自己定了每天锻炼的目标,她只得把这二十分钟从别的地方抽出来。
比如,再早起二十分钟。
柯简磨蹭到了10:15,才从座位上起身,收拾了书包往楼下走。这个时间点学生多,成群结伴,柯简没和宁寒柯一同走。
她穿过人群,披着光影,望向初春夜里开始复苏生长的丛林。莫名地,右手袖子被人从后边扯了下。
“这里。”有人压着声音附在她耳边道。
柯简跟在那颀长的背影后。
操场建在宿舍楼后面,是标准的400米一圈,而旁边也有相应的篮球场、乒乓球台和羽毛球场。
柯简将书包放在紫藤长廊的木凳上,还将压在她书包上的另一个黑色书包给挪到了下面。
穹庐似盖,深邃高远。操场没有开灯,三三两两的学生或跑或走,看不清面孔。
“跑几圈?”柯简转了转脚腕。
“随你。”宁寒柯道,“要不,先跑两圈试试?”
柯简点了点头。她施开拳脚,全身放松,幻想自己是一粒自由的尘埃,偶尔换出的气流都变成薄薄的一层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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