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刚没头没脑地疯跑,夏灼胸口起伏, 不均匀地喘着气,似乎有某种意识在暧昧气氛下悄然觉醒,自己这砰砰的心跳,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跑步。
夏灼看着他, 默了几秒, 很轻地摇了摇头, “你不会。”
她就是信他。
他不是别人, 他是陆风禾, 她不确定别人存什么居心, 但她知道陆风禾一定不会。
陆风禾瞧出她眼睛里那几分天真,她是真的信他。
恐吓无效。
陆风禾嘴角弧度愈深了些, 点了点下巴,“我好心, 别人可不见得。”
他往后退, 拉开些距离, 这姑娘油盐不进,他是真没办法了。
总不能真把她怎么着吧。
陆风禾瞥了眼她,懒懒散散撂下句, “走了。”
从这儿回筒子楼也就二三百米,夏灼小跑几步跟上他, 他也不说话,冷着一两脸像电影里十步杀一人的冷面杀手。
如果这时候巷子里迎面来个人, 八成会觉得他才是那个阴沉沉的坏人。
夏灼想找个话题, 也正好有话想问, “陆风禾,你今天说想考渝大的话,是认真的吗。”
陆风禾不冷不热看她一眼,表情有点无奈。
你高低哄哄我啊夏班长,没看出来我把“不高兴”这三个字都写脸上了吗。
安静一瞬,他说,“认真的。”
语气听着还是很淡,但明显快憋不住了。
两个人又走了几步,没人哄,陆风禾只得自己把毛捋捋顺,“夏灼,在手机上回我句消息会死啊,我听陈朝阳讲一晚上今日说法,真的很担心你。”
他知道自己脾气臭,有时候还挺少爷病的,被爸妈惯的,从小到大他一不高兴就有人哄,就算陆远江上次打了他一巴掌,最终也还是跟他道了歉。
他不管捅出多大的事儿,永远都有人给他兜底,他有绝对的安全感。
也因为这样,他活得有些过于自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时候一不小心就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更不会为别人担心,情绪也很少会被人牵动。
在他心里自己永远是第一位。
但好像自打从年初开始,这种心境就悄无声息地变了,他情绪的所有来源,几乎全都来自于她。
夏大班长。
晚上听陈朝阳说那些失足少女的故事,他又忽然找不着她,那种名为“担心”的情绪,十分罕见地出现在他身上,生根发芽,愈演愈烈。
在连发几条消息石沉大海之后,他穿上件外套出门,迎着冷风,守在这最乱的一条街上等。
夏灼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着上面他发的七八条消息。
以及她这边发出去的“我在等我爸”,前面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没发送成功。
当时夏灼在家门口等夏建军,看见陆风禾的消息,她刚打完半句,夏建军就到了,她随手把那半句发出去,手机装回口袋想着等下再接着回他,结果回屋里找了找东西,再出来就给忘了。
夏灼缓缓举了下手机,小声说,“我,回了,但网不好。”
他瞥了眼屏幕,又移开视线说,“算你侥幸。”
他声音透着些无奈,稍抬起手,指节微曲,恨铁不成钢的在她脑门上点了下。
“夏灼,下次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
陈朝阳出门前说让他帮忙带个面包,或者随便什么东西,晚上没吃饱又饿了。
结果陈朝阳等得昏昏欲睡,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人盼回来了,一看两手空空。
“我东西呢。”陈朝阳没抱有希望的问。
“忘了。”经他一提,陆风禾才想起来,刚进门就转身,“我下去买。”
陈朝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太晚了,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
“要什么手机上发我,我也饿了。”陆某人脚步没停,对于去干什么了是只字不提。
陈朝阳说,“冰激凌,最贵的那种。”
陆风禾关上门,这马虎眼算是成功糊弄过去了。
自这天夏灼向他确认了他想考渝大,她就认真的,为陆同学做了一个详细的学习计划。
包括背书和刷题,每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隔天陆风禾拿到那几张计划表,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心想牲口都不敢这么使吧。
但目光看向夏灼时,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认真的?”
夏灼眼神比行动更认真,真切问他,“你不是说,想考渝大吗。”
“是。”他倏然笑了下,收了那几张纸,压在本书下面。
陆大少爷,也要开始认真了。
那个疑似“菀菀类卿”文学的秦诀,确实来找夏灼问过题,文科这东西同学间没什么太多要问的,还是数学问得多一点。
说巧不巧,每次还都能被陆风禾碰上。
他总会替夏灼揽下这门差事,说,“同学,下次找我。”
虽然他总分大概率没秦诀高,但数学这一科,在他身上还真挑不出毛病。
秦诀心服口服,问过几次之后,人也很少来了。
陆风禾这下更瞧不上他了,换个男的就不问了,这安得什么心。
不知道是为了看她高兴,还是为了自己那不一定有的未来,陆风禾这段时间果真按照夏灼给的那份计划表,认真实行。
晚上陈朝阳和他住一起,废话都很少说了。
因为每次陈朝阳抬头,陆少爷都是一脸背书背不下来的烦躁,虽然背得磕磕绊绊,但没有一天偷工减料过。
陆风禾一向如此,他答应的事情,说到做到。
那晚巷口一别,夏灼好像就得了一种怪病,一种“特别喜欢看陆风禾”的病。
陆风禾刚转进班的时候不少人说他好帅,夏灼当时看他脸上挂彩,创可贴也贴的皱皱巴巴,只觉得他这人特颓,没一点朝气。
甚至有点阴郁。
逃不过真香定律,最近她目光总是时不时会被他吸引。
有时候下课看他和陈朝阳一起走,他校服永远穿得规规矩矩,拍下来都能当在校仪容仪表的模板,但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慵懒,是从少年人骨子里渗透出来的。
他背影高瘦挺拔,步伐散漫,肩上背的书包永远是轻飘飘的,像是不往里面放东西。
陈朝阳有时把胳膊挂他肩上,他心情好就不说什么,心情不好就会非常龟毛地无情拍掉。
夏灼看人看得多了,也偶尔会被发现,陆风禾在本子上记着东西,手没停,倏然问了一句,“你看什么。”
“你长得真好看。”
这是实话。
陆风禾手里的笔一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从夏灼的角度看,见他侧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她似觉得这种现象奇怪,还凑近了些,“陆风禾,你脸红了。”
他越发不自在了,夏灼一靠近,他感觉那半边身子都跟着僵硬一瞬,脸也更热了。
陆风禾,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
你不对劲。
前面陈朝阳耳朵像是长在脑袋后,什么时候都要凑热闹,转过来看他这脸色,愣了愣,直接上手往他额头上摸了下,“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又发烧了。”
陆风禾轻抬起眼看他,故作淡定地拍开他的手,“没有,太热。”
陈朝阳见他没事儿,“哦”了声,又转回去,她看了下,也没再说,安静坐好写了几道题。
又过了十多分钟,夏灼那个“喜欢看陆风禾”的病又犯了,不自觉往这边看了眼,叹了声说,“你脸怎么还是这么红啊。”
他这人就算有什么也不会吭声的,上次他被秦诀骑自行车撞到,他也没说什么,夏灼不在事发现场,又是个没多大杀伤力的自行车,她就默认为轻轻碰了一下而已。
后来还是听陈朝阳说,陆风禾腰上青青紫紫挺大一片,还破了皮。
刚刚陈朝阳那么提了一嘴,夏灼也有点怀疑,他要是真发烧了也不会说的。
姑娘眼睛很大,尤其看人的时候目光真诚,里面闪着细碎的光。
陆风禾今天像是林黛玉上身了,也不知道瞎害羞个什么劲,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别人夸他好看,但这话从夏灼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他这会儿耳根发热,但依然人模狗样抄着东西,毕竟是晚自习说小话,夏灼不好太大声,凑近了问,“哎,你腰好了吗。”
陆风禾捏着笔杆的指节微收,已然快要装不下去了,这么开口问别人的腰真的好吗,这事儿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表面还是那副自持矜贵的模样,状似不经意扫她一眼,淡声说。
“好得很。”
-
东江天气转暖,校园里有些树上都冒了叶子,嫩绿的芽儿在某个清晨蹿起,这下才是真的要开春了。
黑板顶上挂了新的横幅,让人一抬眼就能看见,就算在午后昏昏欲睡,看见那振奋人心的口号也能暂时打满鸡血。
黑板右下角由值日生每天更新的高考倒计时一天天减少,他们这群人闷头埋在书本里,只知道高考将近,却忽略了高考过后,分别在即。
一模考试结束那天,陆风禾自我感觉考得还行,回班看见夏灼在值日,他可能心情好,也可能忽然心血来潮,有点使坏的意思,拖腔带调地叫了她一声,“夏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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