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看到那间半开的卧室摆满了破旧画板和颜料,门口还放着箱子,应该是在他们来之前收拾的。
如果父子关系差,为什么还留着崔晃画画的房间,并特意打扫?
昨天他们和络腮胡大叔简单了解过崔晃的情况,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母亲早逝,跟着父亲长大。可是父亲脾气不太好,后面又再婚。
听起来的确是和父亲关系僵硬。
时萤不太死心:“如果——”
话刚出口,就被陆斐也倦沉的声线打断:“要是想跟对方谈收购后的运营计划,那些对崔晃有意义,对崔忠却没什么意义,何必多费口舌。”
男人的话很有道理,时萤无法反驳,叹气道:“那这就回酒店吗?”
“No。”梁榆突然抱住了她,“宝贝,我们去蹦极吧!”
“蹦极?”时萤倍感意外,下意识看向陆斐也,对方却眉眼平淡。
就是说,以工谋私的事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出,是可以的吗?
梁榆把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解释:“昨天你不是说想试试蹦极,今天吃早餐遇到陆par,我提了一嘴,他居然答应了。陆par这趟出差也太大方了,感觉格外好说话。”
离开萨措镇后,他们在梁榆强烈的意愿下,搭车到了蹦极的峡谷。
不同于南方的婉约山水,嘉宁所有的景色都是大开大合的震撼,此刻高耸的峡谷边亦是如此。
作为新晋的网红打卡点,前来尝试蹦极的人不算少,等待间隙,前方的峡谷间传来不绝于耳的尖叫声。
峡谷四面八方都是前人尖叫的回声,时萤站在围栏边朝下望了眼,高空的眩晕感使她紧张得攥紧了手心,却不想放弃跃跃欲试的火苗。
心慌的等待后,终于轮到了他们,好不容易穿好了防护服,前一秒还在兴奋的梁榆却打起了退堂鼓。
“不行,我放弃,还是……请教练陪跳吧。”
前面那些不敢尝试的新手,大多都选择了让教练陪跳。
最终,最为积极的梁榆,紧拽着陪跳的教练,玩成了她的蹦极初体验。
底下传来梁榆响亮的呐喊,上来后,一向飒爽的她腿软地靠在时萤身边:“妈呀,太刺激了,老娘的心脏都快跳没了。”
紧接着,就轮到了时萤。
弥漫雾气的虚空近在咫尺,往前一步就要踏悬,她站在跳台前踌躇许久,却始终无法迈出跳跃的一步。
梁榆见她迟疑,提议道:“宝贝,你也陪跳吧?陪跳安心多了,自己跳脚就跟焊上面似的。”
说完,她就去看一旁的教练。
“教练,你再多跳一回?”
时萤看了眼陌生的男教练,面色更为纠结。
反倒是教练见她没有说话,突然来了句:“既然你朋友跳过,要不然跟他一起跳?”
“那也行啊。”梁榆在一旁附和,又看向时萤,“放心别怕,跟着人两眼一闭就下去了。”
最后,她看向几人身后,散漫靠在栏杆旁的男人:“陆par,你发发善心,陪时萤一块跳呗?”
时萤随着梁榆的话抬头,对上陆斐也漆黑的双眼,看到他扯下嘴角,嗓音懒散地吐出两个字:“随便。”
梁榆又扭头去看时萤。
“那……试试吧。”
如果他不介意,比起陌生教练,或许……她能够尝试和陆斐也完成跳跃。
“准备好了吗?”
是教练的声音。
陆斐也穿好了蹦极装备,站在时萤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男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道。
“抱紧。”教练强调式开口。
时萤内心挣扎片刻,尝试着伸出手,虚环在男人精壮的腰上。
紧接着,陆斐也揽住了她。
“三。”男人开始倒数。
“二——”
倦淡的声线拉出长音。
时萤还在等待陆斐也的最后一声,可他并未数完,猝不及防的坠落感就倏然袭来,时萤不可控制地叫出了声,仓惶闭上双眼,双臂用尽紧缩,在坠落的黑暗中牢牢抱住了陆斐也。
恐惧感持续飙升,她如同折翼的鸟在山野中摇曳,拼力攀回高空,却又反复坠落。
耳际是疾彻的风,像是锋利的刀斧不停掠过脸边,胸腔剧烈地跳动。一片黑暗中,她听到贴在耳畔的声音。
“睁眼。”陆斐也低沉的声音伴随在周围呼啸的风里,变得格外清晰,他鼓励似的开口:“向上看。”
时萤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风迎面扑来,吹起她的发丝,有一缕缠绕在两人中间,颤动的视域中,只有陆斐也的面容愈发清晰。
男人的眼神漆黑平静,像黑沉无波的湖面,让她降低了些许恐惧,鼓起所有勇气,向着他所说的上方去看。
一切按下空格,风都被静止。
周遭是绵延的山巅,巍峨壮阔。
“时萤,不是你渺小。”陆斐也磁倦的嗓音如同扣进心扉指引,“是它们存在于你眼里。”
黑亮的瞳孔幻化为宇宙。
刺激浩瀚的一幕,像站在山巅绘川河,在苍穹写风雪。
那一刻,时萤感受到有什么情绪热涌而上。
她不是折翼的白鸽,不是蜉蝣,而是踏风的野马,在这陡峭的山苍间列阵高歌。
作者有话说:
“虽然痛苦不是真的……”引用自克里斯多夫的《亲密关系》一书。
第28章
时萤不知如何诉说那刻隐晦的心情,只知道她经历了无法形容的震撼。
回到跳台,她依然心跳怦然,望向陆斐也的眼神重新变得不太自然。
不同于她的兵荒马乱,陆斐也干净利落地拆掉身上的装备,脸上的表情轻松又冷淡,懒散靠在栏杆上,长腿随意曲起,等着她和梁榆收拾东西。似乎刚刚的一切,对他来说稀疏平常。
等她拎起单肩包,将视线瞥去时,男人突然撩起浅薄的眼皮望了过来,目光交汇,时萤立马慌张地挪开视线。
眼前闪过刚刚的场景,旷阔峡谷中,他是那片动荡里唯一的浮木。
此时此刻,她无法再用那种面对方景遒的心态面对陆斐也。
时萤将这归结于吊桥效应,那种心跳加快的感受,是陆斐也朝她扔下了一枚炸弹,彻底打破了平静。
从峡谷离开时,天色渐暗,他们直接叫车回了酒店。
……
房间里暖气充足,时萤洗完澡,梳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发现梁榆戴上了眼镜,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皱眉。
“榆姐,你在看什么?”
“熟悉法条。”
梁榆拍了拍后脑,叹息道:“这玩意真头疼,什么合同履行地法、仲裁地法,不知道陆par当初怎么磨下来的。”
“榆姐,听说你以前是做知识产权的,怎么会转到陆par团队?”时萤问出心中长久的疑惑。
梁榆也看累了,关上电脑笑着和她闲谈:“想尝试下涉外争端,你不觉得国际仲裁律师很酷吗?”
时萤掀开被子坐上床:“怎么说?”
“国内做国际仲裁的团队少,企业碰到涉外争端都还得聘外所律师,跟新时代八国联军似的。当律师的,如果立场前加上国家这个词,是不是像个披袍上阵的战士?”
时萤想到陆斐也那张锋芒毕露的照片,轻笑点头:“确实很有信念感。”
“陈儒跟我讲过陆par的庭审风格,交叉询问真是专业又尖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亲眼看到他站上仲裁法庭。”
梁榆毫不吝啬地夸赞完,发现时萤若有所思,以为她是在担心案子。
“还在想崔晃的事?放心,我觉得陆par肯定有办法,他过去在ICC碰到的对手哪个不比这难缠?”
时萤回神,含笑应声:“嗯。”
两人关灯睡觉。
静默悄寂的黑暗中,很快传来梁榆节奏平稳的呼吸。
时萤一只手背搭在眼前,却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是她在壮阔山水间,紧紧抱着陆斐也的画面。
白天时太过紧张,还降低了些注意力,现在沉下心来,总是不自觉回想起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
呼啸寒风的腥味涌入鼻腔,参杂着陆斐也身上独有的雪松味道。
难以从脑海扫出。
不知想了多久,困意总算袭来。
时萤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整个晚上都梦见自己在峡谷间遨游。
……
醒来时,梁榆还在睡觉。
时萤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顺手登上微信。
微信工作群里,毒蛇7转发了一条TGA的获奖名单,刚刚公测的《曙刃》赫然在列。
时萤草草翻完,想起前年看到的《穹顶》获奖新闻,鬼使神差地搜索,居然从过期新闻中找到了崔晃的照片。
五官不出众,却也算端正,和昨日见过的崔忠一样,嘴角长着颗黑痣。
时萤盯着那颗痣,不禁感叹,基因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就在这时,梁榆也醒了过来,声音含糊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套上酒店的拖鞋,走进洗手间洗漱。
时萤正要关闭页面,电光火石间,指尖突然顿了顿,她再次凝视眼前的照片,随后打开《穹顶》,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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