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想见陈肆了。
即便是高三,得空还是会往筒子楼或者阿婆家去一遭。
远远站在外面看着就行了。
想着兴许陈肆会来,她正好能遇见。
可惜, 没有。
她一次都没能偶遇成。
沈青芋不知道陈肆的手机号, 更无从联系他。
她心里还是忐忑的。
毕竟也有几年没见到陈肆了。
乌纭不依不饶, 步步逼问,事无巨细到家庭住址门牌号。
沈青芋没能拦得住。
她本以为陈肆会一句不搭理,扭头就走。
谁知他竟耐心坐在这儿,有问必答,一直到乌纭问无可问。
“我是秉承着对芋头负责的态度,帮她把把关的。同学,你别见怪哈。”乌云以这一句结尾,算是宣告放过陈肆。
陈肆:“嗯。”
他起身,取来点的咖啡。
乌纭拿到咖啡火速离开。
-
空气很静。
静到沈青芋感觉自己仿佛都能听见陈肆的呼吸声。
她捧着咖啡杯的手有些用力。
内心百转千回,率先开口:“你受伤了?”
陈肆眼眸微眯,视线垂下,看着浓郁的咖啡,半晌没说话。
毕竟是关于那一家子恶人的事,沈青芋猜到他不想说,便转而问:“你最近好吗?”
“不好。”
沈青芋没想到他如此直白。
一般情况下,按电视剧的走向,对方应该含蓄回答可以,然后反问一句你呢?
但陈肆没有。
他回答地认真,沈青芋能听得出来。
陈肆掀起眼帘,眼眸漆黑如墨色,“你消失后的每一天,我都过得不好。”
因他的话,沈青芋有些难过,眸子暗了暗。
陈肆的生活本就艰辛。
反倒因为她更难熬了。
可纵使这样,她还是不后悔。
至少她替他挡了一灾。
但是,阿婆邻居说的‘陈肆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陈肆没往下说。
而是朝沈青芋伸手,“手机给我。”
沈青芋照做。
拿到手机后,陈肆用沈青芋的手机拨电话。
很快,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手机回到沈青芋手里。
姚大乐和室友一路上问了很多人才找过来。
找到这里,看到陈肆和沈青芋悠哉地喝着咖啡,顿时火从中来。
姚大乐三两步走进来,快走到沈青芋跟前,愣是停住了。
坐在陈肆对面的女孩听到声音,懵然抬头。
那清润灵动的眼眸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无辜又醉人。
张然也愣了。
陈肆回头,看到一众石化了的人,眉梢动了一下,咳了几声。
姚大乐等人醒过神来,冲到陈肆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朝沈青芋伸手,“你好,我叫姚大乐。”
上午帮忙搬行李的时候,太阳晒得他睁不开眼。
他只顾着搬行李看路,哪注意到人小姑娘长什么模样。
好不容易把人送到宿舍,也没来得及多看几眼,满脑子只剩下初见时的惊艳。
‘她好漂亮!’在脑中不断循环。
沈青芋莞尔一笑,“我记得你,谢谢你帮我搬行李。”
姚大乐:“四哥去你宿舍找过你,但是扑空了。你下午去哪儿了?”
“找我?”沈青芋惊讶。
张然:“对啊,我还是头一次见他那么失态,因为一张照片着急忙慌地跑出去。”
花臂男补充:“就是因为没见到你,回来时失魂落魄。”
“对,都不帮我肝作业了。”姚大乐愤愤地控诉。
陈肆抬眸,目光扫向姚大乐。
感受到陈肆的死亡凝视,姚大乐更来劲儿了,眼看就要滔滔不绝下去,张然察言观色,赶紧捂住他的嘴。
-
有姚大乐和其他俩室友的虎视眈眈,沈青芋压根没机会和陈肆单独说话。
一回去,就被乌纭扯着问东问西,连凳子都没来得及坐。
乌纭:“快说说,你是怎么和学长认识的?”
这问题不好回答。
难不成她要说,是做鬼认识的?
她一定不会信。
沈青芋想了好半天,欲言又止。
在乌纭和珂珂的期待下,开口:“就那样认识的。”
“……”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分别?
珂珂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严肃地说:“如实招来。”
反正说了她们也不会信。
于是沈青芋删减了下,照大致经历讲了出来。
珂珂沉醉在听故事里。
倒是乌纭很兴奋的样子,抱住她胳膊,眨着大眼睛,“好精彩。湘雅风云人物陈肆学长诶,没想到和你能有这一段离奇的事。”
沈青芋讶然,“你知道他?”
“当然。”
沈青芋:“……”
那她刚才在咖啡店还一副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是在试探陈肆的态度?
乌纭环住胳膊,似看穿她所想,“你猜得对。”
珂珂从沈青芋的话中抽离出来,失望:“你编故事也得编个可信度高的吧。”
乌纭竖起食指晃了晃,“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濒临死亡的时候,灵魂会出窍,就像电视剧里那样。”
珂珂:“你是追剧追疯了。”
乌纭哼了声表示抗议,扬眉道:“你不信算了。反正,我们家芋头才不是会说谎的人。”
更何况是为了这件事敷衍我们,有敷衍的必要吗?
自然没有。
所以,她是打心底里相信的。
再加上,她平时就喜欢看那些奇闻轶事,解说灵异神怪类未解之谜的新闻。
不光是信了,反而为身边的人有过离奇经历而隐隐激动。
乌纭的反应,令沈青芋惊讶。
她略作思考,问:“那为什么只有陈肆看得见我?”
“可能因为你和他共同经历一场火灾。”乌纭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原因应该不止这一个,可她知道的有限。
看她们俩一本正经,一个敢说,一个愿意听,珂珂只觉得头疼。
她捂住脑袋。
没救了。
-
沈青芋想过,为什么?
起初,她以为因为她暗恋陈肆。
他是她平生最大的遗憾。
执念太重,才导致她能被他看见。
可后来,沈青芋发现,陈肆身上有疤。
他也经历过那场火灾。
原来,她和他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是单向暗恋。
在记忆慢慢回笼的时候,沈青芋就有种很强烈的恐惧:她会不会消失?
小说里不都那样写的?
找回了自己缺失的部分,就是消失。
她缺失的不就是记忆吗?
找回记忆,她虽没消失,可每一天都忐忑不安。
她害怕。
害怕未知。
后来,沈青芋觉得,她能被陈肆看见,一定和生前最后一件事情有关。
她救了他。
其实也不算是救,她只是他活着的推动者罢了。
于是,她被他看见了。
被他默许跟着了。
甚至和他有了这样或那样的交集。
直到现在,还能被他记得。
甚至拥抱……
生的机会让给他。
她愿意。
就算是做个鬼,为他挡了灾,
她也不后悔。
当不顾一切奔向他的时候,她就不怕消失。
后果是什么,她不在乎。
她害怕的是,自己什么都不了解他,就轻言喜欢。
害怕,他的生活始终苦涩。
害怕,他的世界暗沉无光,暗无天日……
倘若,她的存在是为他消灾,那也不错。
至少,她对他,是有意义的。
一切像是做梦。
如果明天醒来,还是真的就好了。
沈青芋心中难安,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
她打开手机,屏幕在黑夜发出莹莹亮光。
给最新通话记录备注后,手机嗡嗡震动。
沈青芋吓得一惊,险些把手机扔了。
来电显示:我的月亮。
明月深陷黑暗,却始终高悬于空。
他是她的月亮。
陈肆才微哑,如裹了沙砾般的嗓音自听筒传来,
“睡了?”
“还没。”沈青芋用气声说。
陈肆:“睡不着?”
“嗯。”
嗯这个字是陈肆最常说的,现在被沈青芋学来了。
她自己也感到好笑,说:“我睡不着,总觉得一切有点不可思议。”
该感到不可思议的人明明是陈肆。
说完,沈青芋又觉得不妥。
她刚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对面传来声音。
“我睡不着,是怕你消失。”陈肆说。
沈青芋心头颤了下。
她撇了撇嘴,压下难过,故作轻松地说:“我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随便消失?”
是出于愧疚自责,还是单纯的怕她消失?
她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因为害怕睡不着,给她打电话,那他决定打电话之前,又犹豫了多久?
沈青芋感觉心很沉,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复杂的情绪压在她的心口,令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