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瞧都没瞧他,目光径直盯着坐在小马扎上的人。除了他,旁边还有两男一女,都社会小青年的穿着打扮。
陈准筷子还没放下,扭着头,一脸诧异。许岁联系曾鸣的事,曾鸣根本没有提。
曾鸣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忘说了,咱姐给我打的电话。”
陈准瞥瞥他,撂下筷子走到许岁面前,“什么事?”
许岁说:“你爸找你。”
“告诉他我过过就回去。”
许岁拽住陈准衣服:“你不许走。”
她现在就一个念头,死也得留住他。一旦他和这群混混离开顺城,也许陈准就不再是陈准了。
“松开。”她抓得紧,他竟一下没挣脱。
曾鸣笑着掺和进来:“别别,有话咱坐下聊,生什么气啊。”
他不要脸地去抓许岁的手,看陈准:“早说让你介绍介绍,我想跟咱姐好。”又看许岁:“要不这趟跟我玩玩去?”
“少他妈在这开玩笑。”陈准一把推开他。
“我认真的啊兄弟。”
“滚。”
许岁没管其他人说什么,只一门心思拉着陈准离开,这会儿力气出奇的大。
陈准边骂人边试图摆脱许岁,两人纠缠起来,脚底的泥踩出奇形怪状的纹路。
不知是否有意,曾鸣再次上前劝阻,有一下没一下搭许岁肩膀。
拉扯当中,许岁挥手。
曾鸣“嘶”的一声,既而捂住左眼。
其实许岁并不是故意的,女孩儿的指甲尖而薄,混乱中也不知这下挠到谁。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几人倏地起身,围了过来。
曾鸣捂着眼:“操!”
同伴问:“有事吗?出血没?”
曾鸣没答话,猛地回手,狠狠给了许岁一巴掌。他可记仇,不识好歹的女人有很多,当众卷他面子的还没碰见过,加上今天这一下,给个巴掌算轻的。
他出其不意,原本道路就泥泞,许岁脚下打滑,身体向旁边歪去,额头撞到砖墙上,“咚”一声闷响。
同伴习以为常,抱着手臂看热闹。
陈准愣两秒,不知为何,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他想都没想,朝曾鸣一拳打过去。
曾鸣没防备,栽倒在地。
“你疯了,又他妈不是你亲姐。”他捂住鼻子,有血顺着指缝往外流。这女的自动送上门,调理她一下而已,他是真没想到陈准会打他。
陈准不说话,阴沉着脸,弯腰去扶许岁,谁知曾鸣忽然间跳起来,随之另两个男同伴也一同冲向他。
陈准虽个子高,终究单薄了些,一对三肯定要吃亏。
他很快被他们围堵住,拳脚相加。
许岁此刻还是发懵的状态,额头这一撞不亚于从天桥上摔下来那次。
她缓了几秒才看见陈准被他们堵在墙角打。
许岁咬紧牙关起身,冲上前阻止。
这群混混揍人才不分男女,许岁只感觉有人推搡她一把,她便被一同卷在那几人脚下。
可下一秒,陈准翻身护住了她。
许岁蜷着身体,耳边是陈准痛苦的闷哼声。
她喊救命,可透过缝隙看出去,周围没有行人,面摊老板也只是在视野里晃了一圈,转身进去。
几人持续一会儿才停手。
曾鸣气喘吁吁:“为个女的,你丫竟然打老子,陈准你他妈不适合跟哥哥混,回去找这小娘们玩儿泥巴去吧。”
陈准翻过身,艰难地靠着墙壁,并不反驳。
旁边人递来纸巾,曾鸣擦了擦鼻子上粘的血,放掌心揉烂了,扔在陈准脚边:“今天老子眼睛差点瞎了,鼻骨也快断了,从你那儿拿的钱就一笔勾销了。”他看看时间:“到点了,咱再会吧。”
说完,几人骂骂咧咧转身,影子逐渐消失在巷子中。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天色也应景般黑的透彻。
许岁探身过来摸他脸:“你怎么样?”
陈准歪头躲开:“没事。”
“用不用去医院?”
“不用。”他问:“你呢?”
许岁其实很疼,只是一时搞不清额头更疼还是脸颊更疼。后来被陈准护在下面,她别的地方没有受伤。
许岁咬牙摇了摇头,“我也没事。”她靠坐在旁边,实在忍不住嘲笑他:“被利用了吧,还屁颠屁颠跟人走呢。”
又有什么关系呢,陈准不在乎。
许岁问:“你给了他多少钱?”
陈准摇头。
她不追问了,说:“无论如何,别和他们瞎混就行。”
许岁生平第一次和这类人接触,被打更是没有过,她强撑至此,指尖还在发抖。
许岁不动声色地交握住双手,好一会儿,听见陈准低声:“你说得对,我差劲透了。”
许岁回忆起那日骂他的话,其实她很想告诉他,那些不作数的,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可没等她开口,陈准又道:“我烂透了,和他们一样烂。”他声音忽然发颤:“要不然我妈怎么会离开我。”
许岁怔住,转头看他。
可眼前一晃,陈准五指捏住她头顶,将她的脸扭回去。
许岁没再坚持,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她似乎看到他脸上那行亮晶晶的眼泪。
她知道此刻什么样的安慰都徒劳而无力,但这次她会默默陪着他,不再离开。
没多久,旁边传来抽泣声,低沉的,压抑的。
他脑袋埋进双膝间,含混不清地叫了声“妈妈”。
许岁心被狠狠刺痛,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死亡对他而言是永远失去,他叫“妈妈”,无人再回答。
换作是她,失去母亲或父亲,都难以承受,光想想已经痛到无法呼吸。
而那么多个日夜,陈准自己硬熬过来,生离死别对一个少年来说,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许岁抬头看着天空,良久,心中有了决定。
她站起来,弯腰去握他的手:“走啊。”
陈准别开头,在胳膊上蹭了把眼睛:“去哪儿?”
“你不是想散心吗,我陪你去。”
陈准被她使劲拉了起来,一动才发现浑身散架似的,没一处不疼。
这种疼痛感甚至让他觉得很舒服,疼死掉胜过破罐子破摔。
以往他没做过一件令母亲骄傲的事,所以她才会走的毫无留恋,多少次回忆那个清晨,母亲被撞的血肉模糊,他怎样恳求呼唤,都不能挽留她。母亲没说一句话就永远闭上双眼。
胡思乱想之际,许岁攥了攥他手指:“快点儿。”
他被迫往前提了一步,然后跟着她,踉跄着走向巷子出口。
陈准望着许岁背影,她马尾快要散掉,发丝在肩膀一荡一荡。
她的背很直,奇妙地给他带来依赖感和安全感,她瘦小的身体这一刻仿佛能够承载他所有无助、沮丧和悲伤。
迎面的风温吞潮湿,像密不透风的塑料袋将人包裹住。
陈准回握住许岁的手。
她的手特别小,却格外有力,就这样抓着他,一路奔向光明。
两个人花光兜里所有钱,最近的车次,能买到哪儿算哪儿。
检票入闸,周围人投来异样眼光。他们满身脏污,手臂脸颊有伤,这番形象实在引人注目。
买的是硬座,这趟车上人不多,过道另一侧有人躺在椅子上睡觉。
火车慢慢驶离站台,车窗外星点灯光逐渐被黑暗所取代。
两人相对而坐,撑着小桌板看外面。
这可能是许岁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也许陈志远正在赶来的路上,也许父亲母亲知道会暴跳如雷。缺席明天的考试,她一整年的努力将付诸东流,可暗巷中那一刻,她就是冲动且坚定地做了选择。
许岁指着远处山峦的轮廓:“这山是瑶山吧,我们去年爬过。”
陈准整个人都平静下来,淡淡道:“肯定不是,这么远都能看到,一定比瑶山高得多。”
许岁点点头:“也是。”她说:“小时候我很害怕晚上坐火车,外面太黑了,总感觉会忽然蹦出一个鬼。”
“现在呢?”
“不想就还行。”
陈准后脑勺倚着靠背,垂眼瞧外面:“看鬼片可没见你怕过。”
“怎么一样,鬼片是假的。”
陈准没说话,只扯动唇角笑了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途径都是十几分钟的小站,竟也不知不觉停靠启动了三四次。
车厢里安静得很,列车员不时过来清扫垃圾收餐盘,有人泡了方便面,整个车厢都充斥着浓浓的汤料味儿。
许岁小声:“红烧排骨的。”
“嗯。”
“火车上的泡面总比家里香。”
陈准说:“还有图书馆里。”
许岁说:“最好再加一根淀粉肠。”
“还有辣条。”
许岁吞了吞口水,笑着点头。
火车再次减速,即将到达下一站。
陈准望着车窗,望着望着,视线转移到玻璃映照的那道影子上。
“你……”
“什么?”许岁转头。
“你的脸还肿着。”
许岁碰了碰,疼得倒吸口凉气,她在心中诅咒那个混混,从小到大,郝婉青都没打过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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