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周谧矫情,倒不如说是裴商将她变得矫情,明明只是随口一句话,裴商却能为此一掷千金。
就连周家父母都让她说折腾裴商,那时她笑的烂漫,重复着裴商的话“他说他愿意,哪怕我要星星,他都会送给我”。
这段恋情,从众人不看好到众人都看呆。
裴商以优秀毕业生毕业,短短一年时光,凭借着过硬的实力,成为投行圈冉冉升起的一颗星,一跃成为能出现在商业杂志封面的新生代领军人物。
连续两年,他西装革履以游戏毕业生出席学校校庆,除去刚开始的致辞和最后的致谢,每十句话就会出现一遍周谧的名字。
直至周谧毕业,他当众求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段假偶天成,成为学校一段佳话,哪怕两人毕业数年,都还被人口口相颂。
周老太太也只知道两人相爱的部分,对两人的矛盾全然不知:“谧谧从小就被我的宠坏了,做什么事都随着性子来,我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后来回家的次数也少。”
她叹一口气:“反倒是裴商,逢年过节经常来,他是我们家的贵人,之前我们的民宿扩建,资金链断了,还是他伸手帮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平时嚷嚷着要享受谈恋爱的谧谧,一毕业就结婚了。”
骆樱抱着醋包,专心地听着,时不时摸两下在她腿上睡着的橘猫。
周老太太停顿了下,又继续道:“两人在阿宴六岁时,不知道闹出了什么矛盾,谧谧扬言要离婚,和裴商分居,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阿宴跟着裴商住,白天爷俩就跑过来,晚上在附近的酒店住,当时谧谧情绪很不好,我也没劝,本以为过段时间就会好。”
“后来,谧谧说了要回家,三个人便回了家,我当时还很高兴,以为矛盾解决了。”
她说起来满脸懊悔:“一周后,谧谧在美国给我打电话,说她去美国,裴商也跟着去了,家里只剩下阿宴了。”
骆樱听得心里一阵酸涩。
周老太太缓了口气:“阿宴啊,我们阿宴自己就在家里呆了整整三天,他才六岁,就靠点面包零食填饱肚子,一个人就那样呆了三天。”
“我赶到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在房子里怎么叫都没人应,我被吓得脑袋发懵,瘫坐在地上。”
她说的时候泪已经掉了下来,时隔数年,那些画面同样让人窒息:“阿宴在厨房最下面的柜子缝里看到我倒了,立刻就扑了过来,紧张地问我疼不疼。”
骆樱慌忙抽了茶几上的几张纸,递给周老太太安慰着:“周奶奶,都过去了,您别伤心了。”
“我这情绪压在心里太久了,说出来还能好受点。”
周老太太接过纸巾,擦拭了下眼角:“阿宴在这件事后性子就变得沉稳了,怕黑也是当时留下来的阴影,带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他年龄太小,以后先尽量避免让他一个人出现在漆黑的环境下,这种情况随着成长会变轻。”
她情绪舒缓了许多:“我后来问过阿宴,为什么晚上害怕不开灯,他说如果开灯就会出现幻觉,我出现的时候,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就想着让这个幻觉久一些,没应声,后来看到我倒在地上,着急才出来的。”
骆樱眼眶一热,深吸了口气,才没让那滴泪掉下来。
周老太太整理了下情绪:“樱樱呀,我们阿宴没喜欢过女生,在某些方面可能做的不够好,如果有天真的做了伤你心的事,奶奶不求其他,只希望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骆樱还没等回答,就听见楼梯传来声响。
周老太太立刻将相册垫在枕头下,用手擦了擦眼角,清了清嗓子才看向来人。
“姥姥,早上好。”
裴宴周是跑着下楼梯,直到看见骆樱才放慢速度,和周老太太打完招呼,视线便锁在旁边:“骆樱,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瞎动了吗?”
骆樱方才红了眼眶,没敢抬头,心虚道:“我就是太闷了。”
她垂着头,伸出三根手指再次保证:“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真的没事了,我用我的项上人头向你保证!”
裴宴周不为所动:“我不要你的项上人头,我只要你躺在床上。”
骆樱终是别不过这人,扁着嘴重新躺回床上。
裴宴周递过来一杯温开水时,问的很突然:“你和姥姥在讨论我吗?”
骆樱心里咯噔了下,小心地观察着裴宴周的表情,不自禁吞咽了下口水。
裴宴周接着说:“你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脑细胞飞快转动,骆樱思考着这句话是真的坦诚,或是在试探她。
“别瞎想了,你眼珠转的太快了。”
裴宴周极轻的笑了声,便主动打开话题:“我有个曾用名,叫裴厌周。”
骆樱喝了口铱嬅水,不明所以:“不都是一个名吗?”
裴宴周的眼尾下垂,不着痕迹地撇了下嘴:“那个厌是厌恶的厌。”
第56章 不二情
裴宴周已经记不起矛盾开始的时间, 也记不起有关争吵的内容。
那时他根本无从探究,为何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恩爱的父母变成了仇人, 而他也变成了世界上最多余的存在。
他们相爱时,他是宝贝, 是爱情的结晶, 他们不相爱, 他就是一个没办法无视的绊脚石,没人会去考虑一个绊脚石的感受。
在无休止的争执声中,所有的情感被消磨,可这并没有让两人的感情走向崩溃。
裴商用一根根线细密的将周谧缠起来, 彬彬君子撕下厚重的伪装, 坦露出劲烈的占有欲。
一个渴望逃离, 一个死不放手,两个人如同刺猬一般,用最尖锐的刺让彼此遍体鳞伤, 就这样纠缠了数十年。
时间线过于漫长, 以至于裴宴周说的时候像是个局外人,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妈突然很讨厌我爸,张口就是离婚,但是我爸这个人手段很厉害, 哪怕我妈用尽一切办法都被困在那一纸证明上。”
骆樱张合了下嘴, 话还在卡在嘴边。
她想报个安慰人的培训班。
裴宴周伸出手指,点了下对面微皱的眉头:“别皱眉。”
将骆樱因为紧张还往嘴边搁的空水杯拿下, 他站直后, 无所谓地耸耸肩:“早习惯了, 对我没什么影响。”
骆樱的心疼自胸腔开始蔓延,在裴宴周转身放水杯时,她想起没回答周老太太的问题:“裴宴周。”
等裴宴周转过身,她眼眸认真,却用了调侃的语气:“为了感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决定了,现在就给你颁发一块免死金牌,无论你犯什么大错,都会得到赦免。”
裴宴周隔了会,眉梢沾染上少年气:“免死金牌?不如再来个尚方宝剑。”
骆樱声音轻快了许多:“你还挺贪心。”
裴宴周挑着眉望她。
骆樱猛然就想起某天深夜的故事,当时她错发了表情包,裴宴周让她磕一个。
她报复心虽然来得迟,但从不缺席。上下打量着裴宴周,她眯起眼睛:“那你不得给我磕一个?”
“呵。”
裴宴周笑里满是揶揄的味道:“报复心是挺强,但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
骆樱晃了下脑袋:“就说磕不磕?”
裴宴周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我当时发完可是撤消息了,你现在是不是考虑表演个说出的话怎么收回来的魔法?”
骆樱一脸为难:“这有点难,只能麻烦你装聋了。”
裴宴周站着垂眼看她:“你这是给我们两弄个组合?”
骆樱:“什么?”
裴宴周语调懒散道:“我负责装聋,你擅长作哑。”
骆樱愣了好几秒:“裴同学,你这是再揭我伤疤吗?”
毕竟这个小哑巴的称呼,可是在学校引起过一些不太愉快的谣言。
裴宴周难得好奇:“你刚转学那会儿,怎么想起来要当哑巴的?猎奇?还是想锻炼下演技?”
“我当时有病!”
骆樱特意用了强调的口气,说完自己的傻眼了,在轻笑声中找补道:“生病!感冒,当时扁桃体发炎了,刚好的差不多,结果又因为你得了口腔溃疡,结果谣言越传越真!”
裴宴周乐了:“因为我?口腔溃疡?表面上与我撇清关系,背地为我上火?没想到你还有两幅面孔啊?”
“你管我啊。”骆樱发现越抹越黑后,索性放弃了挣扎,往后一睡,直接躺平:“我饿了,我要喝粥。”
一日三餐,裴宴周伺候了三天,后来弄了一午睡垫,铺在床的旁边,撑了个小桌子研究代码。
骆樱也懒得阻止了,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见她无聊,裴宴周便拿出投影仪,选了几个质量高的电影,供她消磨时间。
她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电影里来自中世纪末的画面很有质感,男女主穿过连天的战火,在毁灭之际拥抱着彼此。
自然灾害海啸山崩,人类无能为力的时刻很多,可由人类创造的爱总是无所不能。
在电影的片尾,她把脑袋侧放在抱枕上,偏着头望向旁边。
少年的头发乌黑,窗外的阳光撒进来,沾上一层光泽。仿若不受影响,黑眸专注又迥然,仿若摒弃了外界的所有的扰杂,倾注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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