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笑着笑着,她因为这句话,心里面突然冒出来另外一句话。
——你出现以后,我眼中再也看不到旁人。
夏耳的心头倏地轻快起来。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明明是一个人在单恋,明明他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喜欢,她像个神经病,一靠近他,就会在心里蔓出各种绮思。
可即使得不到,这种感情也会在许多不经意的时刻,化为一双轻柔的手,抚慰着她的心。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陈岁在一边冷不防出声。
夏耳回过神来,赶忙敛起笑容,转头细声解释:“没,就是……可以去博物馆,觉得很开心。”
“行。”
陈岁随口应了那么一声,没再说话了。
英语老师上来确认人数,下去跟其他同去的领导确认好,到了八点整点,校车准时发动。
校内的风景不断倒退,车子转弯,驶上宽阔的柏油路。
她抱着书包向外看,街边有矮矮的青灰色的小楼,四五层高,临街的店面都已开门,早餐店门口放着大蒸笼,上面水汽蒸腾,门口排着长队,卖包子的大姐应接不暇。
夏耳没怎么进城过,大城市在她眼里,是模糊的词汇,心里隐约有这个概念,却又想象不出具体。
这是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镇,一草一木都是她熟悉的,可现在,她要被校车载到城市,载到未知的远方。
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并不害怕。
和陈岁坐在一起,就像是,他在陪着她。
-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校车开到博物馆。
一群学生站在博物馆宽阔的停车场里,远处是高楼大厦,蓝天壮阔,树木绿植修剪出整齐的形状,日头在玻璃建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博物馆就在百米外,宏伟端庄地矗立在那,行楷的毛笔题字,透着一种学术性的严谨,不容侵犯。
大家兴奋地四处看,有手机的,这时也掏出手机来拍个不停。
夏耳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没动,也没有发出声音,就只是用心去看,去感受。
这里干净,亮丽,整洁,又带着一股,不易亲近的生疏,让人望而生怯。
那是一种,即使你明知道这里多么繁华美好,但同时你又清楚地知道,这里不属于你的陌生。
老师组织学生排好队伍,随后,有序地进入到博物馆内。
馆内很大,顶部像有天高,脚踩的地砖光滑明亮,还能映出人影。
工作人员用麦克介绍各个展厅的内容,介绍到最后,欢迎各位同学自由参观,学生们就如出笼的鸟儿,自由地解散开来。
夏耳被人潮推挤着,把背着书包的她撞来撞去。
她站不太稳,为了平衡身体,不得已在周围随便抓了那么一把。
就那么抓住了一个人的手。
夏耳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像绝望的人抓住一根稻草,溺水的人抱紧一根浮木,她借着那个人的力道站稳身体,平衡之后的那一瞬,她在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视线从交握的双手缓缓上移,从校服,到修长的颈,到流畅的下颌,再到他噙着笑意的眼。
她的心头猛地跳了下。
怎么会是陈岁。
她窘迫地缩回手,赶紧背到身后去,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岁弯起嘴角注视着她,伸出那只被她握过的手,放在眼皮底下,左右翻了翻。
再然后,慵懒地抬眼睨她。
“怎么回事,还学会趁机占便宜了?”
“……”
夏耳:“我没……”
陈岁语气懒洋洋地:“早恋。”
“……”
“进局子。”
“……”
“还趁机占人便宜。”
“…………”
陈岁挑了挑眉:“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干不出来的?”
“………………”
夏耳又羞又恼,偏偏自己嘴笨,什么都不会说。
在陈岁的注视下,她抓住自己的小书包,红着脸放下狠话:“我不理你啦!”
随后哒哒哒跑远。
……
今天是周一闭馆时间,博物馆没有其他游客。
夏耳在人群中左找右找,幸好在展馆入口处找到了程可鱼。
夏耳:“我还以为你已经进去了。”
程可鱼:“我当然要跟你一起看啦!自己看有什么意思!”
夏耳会心一笑,与程可鱼拉着手,一起向里面走。
女孩子的手软软的,触感很嫩,夏耳拉着她的手,心里却一直在回想,牵住陈岁的手时,那一瞬间的触觉。
手掌比她的手要大,骨感很重,握起来,可以明显感觉到属于异性的,蓬勃的力量感。
也因此,凭白生出了,可以给她强烈依靠的想象。
-
博物馆有好多展馆,有昆虫厅,鸟类鱼类与濒危动物厅,等等,基本上都是逼真的模型。
夏耳在参观兽类厅的时候,听到不远处在有人在组织合照。
程可鱼也听见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说:“好像是陈岁带了相机,他们都找陈岁给他们拍照呢。”
夏耳有些意外,相机那么贵重的物品,他居然随便就带来了。
远远地,陈岁站在人群中,端起胸前的相机,给对面的两排学生还有老师一起拍了照。
等这些人拍完,又有一批学生过来,拜托陈岁帮忙拍一下。
陈岁一一答应了,他样子虽看着不好接近,却并没流露出什么傲慢的表情。
程可鱼摇了下她的手臂:“你也想拍?”
“……嗯?”夏耳回过神来,连忙否认,“没有。”
“那你看那么久。”
“……”
有吗?
夏耳又看了陈岁一眼,很快收回来。
她是想拍照。
不过,她想拍的,是她跟陈岁两个人的合照。
-
下午三点,学生们参观完展馆,吃光背包里的东西,一齐到出口处排好队伍,在老师的组织下,有序回到校车上。
夏耳站排是在四班的队伍里方便数人,回去还是要坐九班的校车回去。
上车时,陈岁已经坐下了。
她仍旧坐在外侧,陈岁靠坐在里面,正在摆弄相机。
看见她上来,他的目光从相机上移开,看了她一眼。
饶有兴致地:“等车时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好意思过来了。”
夏耳见他又提早上的事,那一瞬间的窘意又涌了上来。
她抱着书包坐下,红着脸,却还有些,被人诬陷的气。
她小声地,但又掷地有声地反驳:“我没、没占你便宜。”
陈岁一边扒拉照片,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眼皮都没抬:“你说没占就没占?我这手都被你摸了,要是放在古代,完全可以逼你对我负责。”
“……”
夏耳想不通,陈岁怎么能有这么无赖的时候,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长大了,变成了这么……
这么坏。
又这么爱揪别人小辫子。
都过去一天了,他居然还没忘,而且,她都说过不是故意的啦!
怎么又提。
夏耳悄悄握住小拳头,自己不能再被他这么欺负下去了,不然他以后没完没了地提,她要怎么办?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自以为很有道理,奈何声音太软,又失了很多气势地,试图跟陈岁辩理。
“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不是古代了。”
“而且,我看过电视,上面演的占便宜,都不是这样的。”
陈岁似乎来了兴趣,他从相机屏幕上移开眼,抬眸看向夏耳。
“哦,那是哪样?我不爱看电视,不懂这个。”
“……就。”
夏耳急了,怎么就非要她解释得那么明白?
她拳头捏紧,猛地朝陈岁扭过头,刚要开口,却险些地,撞上陈岁那放大无数倍的脸。
他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也许是刚才那个坐姿太久了,也许是为了虚心跟她请教,但是在如今这个结果面前,原因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身上还带有阳光的味道,味道干净好闻,一双深色眼眸因为是内双,显得薄而寡,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他的微扬的眉。
他高挺的鼻梁几乎就要跟她撞上,在她看来,有冰山与冰山,行星与行星险些相撞的危险,与这会儿是一样的惊心动魄。
近距离看,他的皮肤也好得不成样子,是会让班上那些想要护肤的女同学嫉妒的程度。
红唇润泽,薄而丰满,看起来也……很好亲的样子。
她不小心看到了,像是被灼到了,迅速移开目光,不敢再看第二眼。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陈岁,看起来有些……
有些让人想要对他进行侵犯。
她不知道该往哪看,只好抬起眼,跟陈岁二次对视。
不过一尺的距离,却好像被什么工具抽干了周围的空气,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
一瞬间的怦然心动被放大数倍,每一声心跳,都在脑海中炸成烟花。
轰轰——
校车发动机启动,整个车子微微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