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
自己只是那么随口一问,他们就已经乖乖认下了罪。
温西月明锐的感觉出了修泽现在的情绪不好, 伸出手覆在他握成拳的手之上。
想说点什么安慰他, 却发现自己喉咙哑的不行。
什么都说不出口。
修泽睁开眼,冲她笑了笑。
告诉她,自己没事。
其实在他们第一次出现在许氏集团楼下准备拦截他时, 关于他们的背景,家庭成员关系, 沈时节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
所以他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自己侥幸的抱着一丝幻想。
假使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看着对面二人一致的动作,修泽敛了身上的凌厉,问:“你们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兀长的沉默。
时间流逝。
修泽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憋死了。
他伸手扯了扯领带。
这时有服务员推门进来, 问他们人是否到齐了,可不可以上菜。
修泽悠悠道:“菜不必上了,给我拿一把水果刀来,谢谢。”
“……”
服务员吓到了,声音有些抖, “先生,如果你有什么东西需要切的话, * 我们厨房可以替你效劳的。”
修泽摇了摇头,“不用,你拿过来,我自己动手。”
服务员只好应了声。
一分钟后,一把红色手柄的水果刀放在了修泽面前。
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发出冷白的光。
服务员怕有人会乱来,一直杵在门口没走,担忧地看着他们气氛怪异的四个人。
修泽有点想笑,朝服务员喊话,“你可以拿出手机把我说的话录音,接下来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任何事,都由我一人承担,不会怪罪到你们酒店。”
服务员有点被修泽话吓到,可能是去搬救兵了,立马关门走了。
温西月在听到修泽提刀时,也吓得不行,在猜,他不会准备在这持刀伤人吧?报复父母当年的遗弃。
可转念一想,伤人伤的这么正大光明,唯恐人不知,不会是他的风格。
她正要开口问修泽要做什么时,就看到修泽面无表情地把刀柄对着陈颖,挪到她面前,随即自己双手贴着桌面,手背朝上,十指岔开,他话里没有任何波动,“古人有云,生而不养,断指可还,你看看我的十根手指,断哪根合适?”
“……”
温西月脸色一变,用力拽着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给扯下来。
“你发什么疯?!”
可修泽却执拗的要那样做,双眼紧盯着自他一开口就始终低着头的陈颖身上,甚至在他提出要一把刀时,她眼皮都没动一下。
“一出生就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在路边,根本不给我生的机会,既然当初决定要那样做,就应该当我死了!而不是在想起我或许还有点用的时候,回来找我!”
他终于在陈颖和林一漾的沉默中爆发了。
“我是你们的拖累,是迫切想丢掉的包袱,当初你们应该更狠一点,直接把我淹死在水里。”
陈颖听到这话抽泣起来。
修泽看不得她惺惺作态的样子,手握着刀刃直接把刀柄往她手里塞。
“拿着,你挑一根,从此以后我和你们一刀两断。”
猩红的血从他指缝间流下,滴在桌面上。
修泽仿佛感觉不到般,“就像当初把我丢掉一样那么狠心,不要犹豫。”
陈颖吓的尖叫起来,把手背在身后,身体一直往林一漾怀里缩。
一旁的林一漾搂着陈颖,抬头对上眼里充满暴戾的修泽,忽然说:“孩子,你别为难你妈了,当初要丢掉你的人是我,做的也是我,和你妈没有任何关系。”
修泽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想知道真相,迫切的想知道。
趁他分神的功夫,温西月夺过了他手里的刀,怕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她是掰开他的手指的。
刀咣当一声掉在桌面上。
陈颖捂着脸又尖叫了一声。
温西月冷静地拿着一旁的擦手毛巾摁住他手指上的伤,给他止血。
这些修泽都没感觉到。
此刻得他仿佛是丧失了痛感,眼睛只是紧紧盯着林一漾,那里有他一直无法释怀的真相。
林一漾说:“那时我和你妈还太 * 小了,是我不小心贪玩有了你,那年我们也才十八.九岁,还在上学,双方父母知道后一直都想让我们打掉你,可我们当时叛逆无知,总想着和他们对着干,总以为他们不想让我们好,所以我和你妈躲了起来,直到生下你。”
“也是那段时间我们才知道生一个小孩养一个小孩,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没有经济来源,靠着从家里偷来的钱也养不活我们三个人,所以,我才决定那样做,”林一漾把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当初你妈是不同意你,是我趁着她睡着的时抱走你的。”
“我抱着你走了很远很远,看到有人过来,才把你丢在路边的……”林一漾眼底红了,“我并不想让你死的,只是暂时把你寄养在别人家,是想着以后我们有条件了,再把你接回来。”
修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骗我?”
林一漾急道:“我没有骗你,我们有回去找过你的,听村子里的人说,你被一户有钱人家领养了,想着你过得很好,我们就没有去打扰你。”
修泽冷冷说:“我被领养那年,已经是八岁了,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再了一生,在那之前呢,你们明明有条件再生一个孩子,为什么不想着把我接回去?”
林一漾被堵的语塞。
修泽:“让我来告诉你们,因为自始至终你们都没有想过找回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寒冬腊月你们只给我裹了条薄薄的毯子,丢在路边,我被冻得快死了,才被一个孤寡老人给捡了回去,我从小吃百家饭,跟着爷爷才能活到八岁。”
他的语气倏地软了点,“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我仍旧有一丝庆幸,谢谢你们当初抛弃了我,我才能拥有那么好的爷爷。”
提到爷爷,修泽眼里再也不是冷漠,像是被人注了一丝生机进去,“不然跟着你们这样满嘴谎话的父母,我不知道我会成为怎么样的一个人,像林于超那样吗?”
林于超就是陈颖和林一漾再生的第二个儿子。
因为从小被人呵护在手心里,做事莽撞,为人也自私自利,小时候因为打架被强迫转了三次学,初中因为偷盗,被关进了少管所,没有机会读高中,家里就牟足了劲送他出国,结果耗尽家财也不过让他乖了两年,最后还是被退了学。
骤然听到林于超的名字被提及,陈颖停止哭腔,和林一漾对视了一眼。
这一瞬,他们才知道,原来修泽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他们所有的把戏在他眼里都像是小丑的打闹一般。
陈颖带着哭意问,“你知道超超?”
修泽挑眉:“那个得了白血病,迫切需要换骨髓,因为这样,你们才记起二十多年前还生过一个我的好弟弟吗?”
像是谎言被拆穿,陈颖面部肌肉一僵。
提到了心头肉,她内心酸涩不已。
林于超是她在最想 * 做妈妈的时候到来的,对他,她倾注了她所有的爱意,连带着对修泽的那份愧疚和自责。
她视之为生命的孩子忽然生病了,她当然要用尽一切办法去救他。
想到这,她从林一漾怀里直起身,抹了抹泪,深呼吸一口气后,她对着修泽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修泽垂眸看着她。
冷冷的,不带任何温度。
他当然知道她这一跪是为了什么。
“早在你们第一次来宜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们来的目的,就算他不是我的手足,我要是可以,我也会选择帮帮他,四月下旬,我去过他所在的医院,也做了骨髓配型。”他用着最冷静的话,说出了最残酷的真相,“很遗憾,结果不是很好,我帮不了他。”
陈颖身子一瘫,不相信,“怎么会呢?医生不也说要是有兄弟姐妹就可以配型成功了吗?”
修泽:“只是概率会大一点,不是百分之百。”
他也并非完全冷血,“我能做的只是号召更多的加入了捐骨髓的这件事上了,希望他能等到那一天。”
他现在非常冷静。
因为他所谓的亲生父母已经亲手打破了他关于他们最后一点念想,一点奢望。
“好了,到此为止吧,你们编造的那些自以为很感人的经历,只能骗骗像我女朋友这样善良单纯的人,你利用了她们的善意,逼我出来,也只是为了林于超,现在知道我没有用,应该可以放过我了吧?”
因为他们两人的出现,把他勉强进入正轨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
本来因为空降,还有他和许还山不太明朗的关系,就让他在公司饱受非议,坚持了几个月,算是有点成绩后,他们就出现了。
带着强烈的指控,把许氏直接推向了风尖浪口上。
董事会有诸多不满,一直闹着要他给个交代,他在工作上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很冷静的处理,会想到什么是最恰当的方式,可是,面对生他、给予他生命的人,他没有办法,所以一躲再躲,最后变成了现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