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唐素素听她母亲说的，当年白玥跟时平章离婚，时平章要再婚，时家老爷子又重男轻女，那时候虽然白家虽然没落了，但打一场抚养权的官司并不难，白玥要带时柒离开不是没有办法，然而白玥选择一个人走了，把女儿扔给老爷子，出了国。
也因此让唐婉宁觉得白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乎女儿，但她在国外又想女儿，刚好出现了唐素素，既能缓解她对女儿的愧疚，又能节省麻烦。这就是唐素素最大的优势，白玥这些年在她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在唐婉宁看来，怎么都比在国内逢年过节就一个电话的女儿感情来得深。
唐素素记得母亲说过，白玥这个人，看着心大，其实最是自私，她对谁都可以分出一点爱，但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
这件事唐婉宁看得透彻，时柒亦然，这同样是她下意识回避的话题，她从来不敢深想，只要想了，无论哪个理?由安慰自己，结论都是，她的母亲，也不要她。
十?岁已经是能记事的年纪了，当年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唯独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是听从安排的那个。这些年她跟母亲联系尽量不去想这个事情，仿佛这样就能欺骗自己，她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可唐素素这番直白的话几乎把事实内里坦坦白白得剖在时柒面前，这下骗都没办法骗。
她的眼神冷得可怕，看得唐素素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但又想自己凭什么怕她，笃定了刚刚的话就是时柒最在意的，她扬了扬下巴，打算继续说，这时开门的声音响起，她心下一惊，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白玥开门走了出来，她刚刚回房换了身衣服，看到时柒在家时还有些意外，“柒柒，今天放学这么早啊？”
也难怪她这么问，平时时柒都是早上上学晚修后才回家的，中午都是直接在学校吃饭和午修的。
“吃早餐了吗？前两天素素在网上不知道从哪找到一个网红早餐店，妈妈今天想起带她去了一趟，我觉得还不错，素素很喜欢他们的饺子，我尝着也不错，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晚上跟吴阿姨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包些饺子，吴阿姨手艺好，估计不比外面差。”
“柒柒你还记得苗阿姨吗？就是以前每次看到你都会给你买糖果?的那个阿姨，妈妈昨天聚会也看到她了，她还问起你呢，还差点把素素当成了你......”
白玥倒了杯水回来，说着说着慢慢觉察两个女儿的不对劲，两个小姑娘之?间气氛怪得很。她轻皱了皱眉，笑问，“怎么了？一个一个的，一脸的不高兴，闹什么不愉快了？”
话刚落音，唐素素挽住白玥的手朝她摇摇头，牵强一笑，“干妈，不关柒柒的事，是我不好，老是让柒柒生气。”
话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实际上却暗示了又是时柒不好，听到这话白玥眉间果然皱得明显了些，看向时柒，“柒柒？”
时柒冷眼瞥过唐素素，轻讽的勾勾唇，演技这么好，怎么不申请奥斯卡呢。随后她对上母亲带着责问和失望的眼神，咬了咬舌尖，低声问，“妈妈，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白玥微愣，“昨晚没电了，现在在房间充电，怎么了，你给妈妈打电话了？有事吗？”
她没有跟有些人那样离不开手机，昨晚没电关机后她想着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于是就放回包里，刚才回家才接上充电器。但见女儿这么问，应该是有什么事。
“妈妈，我今天开家长会。”时柒看着白玥缓缓笑道，语气坦然，全然没有了之?前提醒母亲来学校开家长会的那种期待。
她想说，我给你发了好多信息，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我以为是我手机的问题打不通，我借了我同桌的手机继续打......可这些话在她看到母亲脸上第一时间掠过的惊讶和茫然时，全都化为乌有。
白玥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反应过来就是十足的尴尬和?愧疚，“柒柒对不起，妈妈忘记了......”
怪不得女儿会回来这么早，怪不得女儿会知道她的手机关机。
白玥现在满心都是自责和?懊恼，她居然会忘记女儿的家长会，真的是......
时柒在回家路上还想过会不会母亲真的只是有事耽搁了，现在听到一句忘记了，忘记了她的家长会，却记得唐素素提过的早餐店，时柒扯了扯唇，有些自嘲，她发现到头来只有她把这个当回事。
“干妈，也是我不好，我要是记得提醒干妈就好了。”唐素素眉眼低垂，很是自责的样子。
这副模样看在白玥眼里她很动容，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声道，“又不是你的错。”她知道这事是自己的不对，她朝时柒道，“柒柒，待会儿妈妈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吧？”
时柒：“不用了，我请假了。”
白玥尴尬极了，“那就好。”
唐素素见状，忙接上话，“柒柒，你生我的气不要紧，但你千万不要生干妈的气，这次只是意外，干妈也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是火上浇油也不为过。
时柒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唐素素，“我生你什么气啊？你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啊？”
“我......”唐素素被她看得差点咬了舌头，尽管唐素素不想承认，但她真的没什么底气对上时柒的眼神。她垂了垂眸，往白玥身边移了半步，泫然欲泣。
这个下意识求庇护的动作让白玥不禁皱眉，素素性格开朗活泼，回来后却几次因为柒柒受委屈，如?果?不是她问这孩子压根都不肯说，她想起刚才两人的不对劲，“你们刚刚就是因为这个吵架？”
“不，不是，干妈，我们没有吵架，是我不会说话惹柒柒生气，下次我一定会记得她跟您说的事情，不会让您忘记的。”
时柒还没开口，唐素素就抢先一步回答，看在白玥眼里就是素素怕她责怪时柒。
“柒柒，这次的事情是妈妈不对，妈妈跟你道歉，可你不应该迁怒素素，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了吗？”白玥的声音微微严厉，时柒这是把素素当什么，又不是面面俱到的仆人。
闻言，时柒彻底冷了神情，盯着白玥看了许久，就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随后勾了勾唇，笑意微讽，又来了。
白玥话才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了，她叹了声，上前拉住时柒的手，放轻了声音，“柒柒，你不是小孩子了，妈妈说了这么多次你不听，将来后悔的就是你，你能在家里跟妈妈跟素素耍小孩子脾气，以后呢？你能不能跟素素一样让妈妈省心点，你——”
“素素素素，妈妈为什么你每次开口三句两句都不离素素，我就那么不堪吗？”白玥的话还没说完，时柒就抽回手，随即开口淡声打断了她的话。
“柒柒你......”白玥没想到女儿会忽然这么说，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
“你总说我耍小孩子脾气，可我能跟谁耍呢，爷爷？爸爸？还是你？我有什么小孩子脾气好耍的，妈妈你只会看到唐素素的好，你会记得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会记得她说的早餐店，我呢？你都不会记得从你回国第一天我就跟你说的家长会，你什么不知道，也从来都不肯相信我，却永远只是说我在任性，妈妈，这样对我就公平吗？”时柒不由得哽咽，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盈着泪。
白玥皱着眉，“你还在因为家长会的事情在跟我闹吗？”
时柒苦笑，声音带着些崩溃，“你看你现在也是这样，什么都没问就已经给我定了罪，你只看到她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就来质问我，在你心里我不管做什么你都觉得我不如?唐素素，三句两句离不开唐素素，妈妈，我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否定我呢？”
“我......”
“妈妈，你永远都在拿我和?别人比较，每次都是我不如?别人，你有时候真的让我觉得我很失败，可我不是这样的啊，我没有那么差的啊，我钢琴也能弹得很好，老师表扬我，同学喜欢我，为什么到你这里我这么不堪呢？”
她的妈妈脾气很好，连说教时都是温柔的，可每次对时柒哪里不满意时，她往往都会一副很失望的神情看着女儿，之?后就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不接电话挂掉视频让时柒“好好反省”，白玥深谙这种做法的有效性。
可白玥不明白这样的冷暴力对心思?敏感的时柒来说意味着什么，时柒曾经对此极为惶恐，她被母亲挂掉电话后会忍不住地去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又做错了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好，自我怀疑后又得去讨好母亲，这样的怀疑简直能把她的自信击垮。
时柒指着一脸惊愕的唐素素朝白玥喃喃道，“难道就因为她会讨巧卖乖，所以她什么都比我好吗？”
父母离婚是时柒心里的坎，可她从没想过要去怪谁，毕竟谁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但她不能接受她的一切都被母亲这么草率地给否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否掉了，仿佛她什么都不如?别人，可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她随意擦了下眼泪，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我没能变成妈妈喜欢的样子我很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