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够漂亮?太无趣?这样陷入无限的自我怀疑,她又不敢和我说,总在我面前装出一副自己过的很幸福的样子。她知道我说的出做的到,于是一边努力让自己更优秀,一边对严博更温柔,默默背负所有。”
“可是啊,一个装睡的人怎么可能叫的醒?她一个人背负太久,最后撑不住,抑郁了,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我那时候生意越做越大,沉迷事业,满世界飞,加上他们夫妻又在外面单独住,我们兄妹也每天只在电话里联系。”
“大概,严博也知道自己这样拖下去不是事,于是,一年之后,他和蔓蔓摊牌,提离婚。”
“蔓蔓那时候抑郁症已经很重了,心力交瘁,她在电话里半开玩笑的问我,‘如果严博和云诗复合了,哥会不会受不了?’”
“我严肃的说,‘他要真敢辜负你,我一定让他这辈子都不好过,这天下,谁都不可以欺负我妹妹。’”
“蔓蔓在电话里噗嗤笑出来,‘哥,我跟你开玩笑的,他对我很好。’”
顾祁:“严博满心都是云诗,没法面对蔓蔓,也没碰过蔓蔓,她给我留了遗书。”
“清清白白来了这世上,又清清白白的走了!”
“生命定格在22岁!”
哥:
你不要怪严博,是我太贪心了,我一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没有云诗漂亮,没有她优秀,没有她有情趣,他们的感情曾经是那样深,如今误会解除,他们郎才女貌,是天生一对,在一起很正常。
你要怪我就怪我吧,是我太软弱了,不够强大,我要是能走出来就好了,真的。
哥哥你那么厉害,我这个妹妹怎么这么弱呢?
是我太不争气了。
好不配做哥的妹妹啊。
一定是上天惩罚我,我还记得,拒绝宴喆那天,他好伤心,好难过的样子。
相亲第二天的时候,他和我说,“我试着追求你吧,你学着放下他,接受我,等你彻底觉得可以接受我的时候,正式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我记得他那天的眼神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带着旋涡,一下下吸着我,我说:“好啊。”
哥,是我对宴喆失言了。
噎辜负了你的安排。
我没有放下严博,贪恋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害的宴喆远走他乡。
这是我的报应。
你不要怪任何人,我求你,成全他们吧。
哥,不要牵挂我。
我会化成夜晚的繁星,天上的云,山泉里的水,路边的花。
哥,处处都是我,你不要难过啊。
顾祁肩膀一下下抽痛,牙齿死死咬着唇,眼泪一直流,“都怪我,一直忙着事业,如果早点察觉到蔓蔓的异常,察觉到他们的婚姻是那样的,我一定能阻止她的。”
阮夏顺了顺顾祁的后背,“那另外两人的结局是?”
顾祁讽刺的笑出来,“可笑严博满心都是云诗,他却不知道,被豪门生活浸染了两年的云诗,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云诗了。”
“或者说,她骨子里就是那种人,只是以前没有那样的机会去选择。”
“陶朗的确在外面有女人,但也没有打她,只是对她失了兴趣,让她净身出户罢了,她在结婚之前本就签了最专业的婚前协议,分不走任何财产。”
“云诗知道,陶家的研究院,烧了很多钱研究一种抗癌特效药,但是因为副作用超出正常值,在药物评估毒性这一条上一直拿不到合格的质量报告。”
“而严博在药品局正是负责审查报告这一块的。云诗和陶朗谈好了条件,打通严博,给她一亿赡养费,她利用严博的信任,用假的报告让严博盖了公章。”
“我查清楚了真相,和蔓蔓的遗书一起甩到严博脸上,云诗和舒朗入狱,严博在蔓蔓的坟前自尽了。”
阮夏低低问,“所以,你无意中捡到了一块可以干扰人脑电波的石头,做成了这个系统,既是想找苏蔓,也是想让严博彻底爱上她,把欠她的幸福还给他,是吗?”
顾祁点头,“是,可是我无论重生多少回,我爸妈都没有再生出蔓蔓,连严博和云诗,宴喆也从没在世上出现过。”
“一直找不到,而系统越来越强大,自主意识越来越多,于是你开始按系统的指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完成剧情指示,”阮夏道:“而我上辈子悲惨的经历,你又动了侧影之心。”
“你不忍心伤害我,又想找到苏蔓,所以,你既想毁了系统,又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系统上,一直自相矛盾。”
顾祁艰难点了下头,“你一切的苦难的源头都是我,你恨我吧?反正也找不到蔓蔓,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嘲讽的笑,“我真是个废物!”
他转头看向阮夏,漆黑的眸子里有一种想要解脱的疲累,“你杀了我报仇吧,我没有怨言。”
四目对视。
阮夏移开视线,站起身,“回去洗洗睡睡吧,湿衣服穿身上久了容易生病。”
她转身离开。
顾祁喊,“你不恨我吗?你对莫涵都下的去手,我这个始作俑者你不想杀吗?”
阮夏下巴抬起来看了看深邃的夜空。
她也想知道。
心里就是恨不起来。
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头微微侧了一下,顾祁依稀看见她半边侧脸,“可能,也许经历这些并不全是坏事吧。”
按莫谨的猜测,以后,她至少生生世世都摆脱爱上莫涵的命运了。
纤细的身影朝前挪动,微风带起她栗色的发丝如海藻漂浮。
顾祁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
翌日清晨,莫家江边别墅客厅。
阮夏看着站在面前的秦管家唏嘘不已。
白粟去世不过二十天,原本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如今,头发半百,眼尾突生出许多细纹,原本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弯了下去。
他一直是白粟的心腹,小时候和白粟同村长大,后来又一起走出那个贫穷的小村落。
那个年代,大学生何其珍贵。
自白粟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他也从莫氏转到莫家别墅,管理厨师保姆,衣食住行这些琐事,一当就是三十年。
白粟丧事结束的第二天,他就跑来和自己辞行。
只是阮夏一直找不到信任兼有能力的人。
秦管家朝阮夏微微鞠躬,“太太,我走了。”
阮夏叹息一声,“其实你不一定非要走,后面的宅子也没什么人住,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在莫家养老。”
秦管家眼里有一丝惭愧,“谢谢太太的宽厚,只是,我在这待了三十年,如今夫人也没了,我也不剩多少年,我想到这世界上的每一处去走走,看看。”
阮夏点了点头,“行,你电话别换,那天走累了,想落脚了,你再回来,莫家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秦管家眼里有泪花闪烁,“太太,你别恨夫人,她嘴上那么说,其实心里是疼你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她只是小时候太苦了,没吃过一顿饱饭,下雪天连一件棉衣都没有,手上都是冻疮,肉是烂的,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那种痛。”
“所以她才会把权势,钱财看的那么重。”
阮夏只颔首笑,没回。
现在说这些,真的没有意义。
秦管微微鞠一躬,转身,迈开略迟缓的脚步,推着行李箱离开。
在阮夏的印象里,三十年间 ,他从来都是西装革履,全年无休。
此时,一身靛蓝色的柔软长衫,灰色长裤。
阮夏圆圆的杏眼微微眯起来,她记得,白粟曾经说过,等莫涵的事业稳定,她就放下一切去环游世界。
这些年一直忙于事业,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世界。
这俩人!
白粟说爱情这东西从来不重要。
她想起来白粟面前的那束点缀了二月兰的康乃馨,喊,“秦叔,白姨墓前的二月兰是你摘的吗?”
秦管家回头,“是我老糊涂,忘记这事了,我现在去给她种一片再走,她喜欢的。”
阮夏脸沉了沉。
*
到了第三天早晨,阮夏接到了皇朝经理电话。
挂了电话,她抱膝坐了好一会。
然后起身去厨房,做了一碗手擀面。
往医院赶。
推开病房门,顾祁躺在床上,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唇苍白的买有一丝血色,皮干裂,脸颊又红的不正常。
“他怎么了?”阮夏看向黄经理。
黄经理摇头,“三天前就开始发烧了,用了各种药,一直退不下去,偶尔醒着的时候既不愿意喝水,也不吃饭,好像没什么求生意志了,事实上,他这半个月一直都不太好。”
“顾总没有任何私交,我瞧着就你能和他说上两句,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阮夏垂了垂眼睛,叹息一声,“行。”
黄经理人出去。
阮夏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床头,俯身,在他耳边说:“顾祁,醒过来,我们谈谈吧。”
顾祁原本阖着的眼睛奇迹般的睁开,呆呆看着阮夏。
阮夏看向他眼睛,清晰的吐出几个字,“顾祁,我命令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