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铁面无私的,教导他将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淡漠的和莫青延,白粟,盛听南问了礼,并没有看客厅地上另一个小团子,便回了书房。
正沉浸在《格列弗游记》天马行空的荒诞里,腿上传来一阵肉肉的温热触感。
他低头向桌子底下看去,对上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很好奇的样子。
小脸肉嘟嘟的,撅着小肉嘴。
肉嘟嘟的一团,穿一件红色的浣纱公主裙,坐在书桌底下,可爱的跟小幼狗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认真的看阮夏。
好可爱啊!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弯腰,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又小又轻。
他小心的不敢使一点力气,轻轻放在膝盖。
“夏夏?”他笑喊,好像大家都是这么叫她的。
两岁的阮夏呵呵笑了,小肉手一挥,棒棒糖戳到了莫谨嘴边,“甜,甜。”
莫谨:“……”
他头侧了侧,避开,阮夏握成拳的小肉手又送到自己嘴边,小舌头吸溜吸溜的添。
可爱的小模样,莫谨被逗笑了。
楼下传来盛听南和白粟到处喊她乳名的声音。
莫谨把她抱下去,原来他们三个大人突然有急事,要出去一下。
两岁的小阮夏到了要午睡的时间,盛听南不想她作息时间乱,留下了保姆,交给了莫谨。
保姆冲了一瓶奶,阮夏待在莫谨怀里咕噜咕噜喝完,莫谨就在保姆的帮助下,给她换了尿不湿,哄她睡午觉。
在背了半小时物理定义以后,莫谨把自己给哄睡着了,阮夏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转一转的蹬腿玩。
玩着玩着,她把尿不湿给拽了。
莫谨是被一阵湿襦给弄醒的。
从此,生活单调的莫谨小朋友,每个周末,都有了新乐趣--逗弄小团子。
他把笑容从学校,带到了周末的家里。
岁月见长,爱分享的阮夏小朋友,回馈他的是各种小零食,小玩具。
和莫谨小时候只有的益智玩具乐高之类不同,是真正的小孩玩具,洋娃娃,赛车之类的。
甚至在他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人生第一支游戏机(莫青延从小禁止莫谨沾任何电子产品,他坚定的认为这些东西会丧失一个人的意志。)。
那天,莫谨第一次尝试到了放纵的滋味,和一个七岁小女孩一起,连机打游戏。
规则,操作,还是阮夏教的。
*
这一年,莫谨二十五岁,阮夏十五岁。
十五岁这个年纪,从小孩向少女过渡,会偷偷暗恋人。
莫谨正在国外读博,突然接到莫青延病危的噩耗。
他赶最快的飞机到国内,出了机场,霍恺拦在他面前说,“你现在应该去的是公司,这是莫总的意思。”
他和霍恺对视良久,只说:“行。”
二十五岁的少年,独自面对几十位在商场沉浮多年的精英股东,高管,家族长辈,后妈。
他们每个人都在莫氏经营了几十年人脉,势力盘根错节,此刻蠢蠢欲动。
一个原本顺利成章的继承会议,愣是开了一整天,用资历,年龄说事,各方都想推举自己当代理总裁。
到会议结束才知,早在五个小时之前,莫青延已经在医院去世,丧事已经办了起来。
按鲸市的习俗,去世的人要停灵三天才火葬。
身为儿子,夜里需要守灵。
他在公司唇枪舌战了一天,终于能来到灵堂。
吊唁的客人早已经走光,灵堂内外安静的吓人。
丧事这种事,便是连亲近的家人,也会有一定的避讳。
他远远的看见两道跪在棺椁前的小身板,在偌大的灵堂里,显的很小两只。
他朝里面走,阮夏头转过来,侧颊苍白,眼睛红肿,“哥哥回来了?”
莫涵也看过来,喊了一声大哥。
“嗯。”他淡淡应道。
他跪下来,磕了四个头。
三人谁也没再说话,都愣愣的跪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粟进来,喊他们三人去外面餐厅吃饭。
莫涵不去,白粟劝不动。
阮夏:“涵哥哥什么时候吃饭,我什么时候吃。”
莫谨自然也没胃口。
再后来,盛听南喊阮夏回去休息,她也坚持不走。
莫谨吓唬她,“不怕半夜闹鬼?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快回去睡吧。”
阮夏却很认真道:“哥哥也会害怕吗?那我更要陪你们了。”
她就真的没走。
彻夜不睡的人才知道一整夜有多漫长,尤其还是灵堂这种地方。
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小孩,下半夜,她和莫涵都迷迷糊糊睡着了。
莫谨想把她抱到车上去睡,刚抱起来,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揉着眼睛又跪回去。
莫谨无奈,“你为什么这么倔?”
阮夏迷瞪着眼睛,瞥一眼睡着的莫涵,“哥哥突然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留你一个人在这会更难过的。”
莫谨说不出那一刻的感受,良久,低头自嘲一笑,“我从接到我爸病危的消息,到进灵堂前一刻,都在想着怎么和三叔他们争权,我能有多难过?你想多了。”
阮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说:“原来谨哥哥连放肆哭的资格也没有,涵哥哥至少还可以放肆的哭,瑾哥哥,你今天刚没有爸爸,有特权软弱,你可以哭的。”
莫谨心理那颗一直绷着的线嘭的就断了,迟到的难过,悲伤,一下子涌上来。
眼泪像雨水一样,源源不断。
他挺直的脊背弯下去。
阮夏靠近他,小小的手掌插在他头发里,揉他的脑袋,把他的头放在她膝盖。
第二日董事会,他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尖,镇住了所有人。
夜里,再踏进灵堂的时候,那个瘦小的身影还倔强的陪在莫涵身边,脸色苍白,黑眼圈严重,眼睛更肿了。
然后,他递了一瓶加了安眠药的水给她。
她倒下之后,他把她抱上车,穿过浓浓夜色,抱她回了阮家,又折返。
第三日,从墓地回来,莫涵还是恹恹的,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吃饭,抱着膝盖在客厅发呆。
连白粟都只是劝。
莫谨注意到,只有阮夏,和莫涵一样,不吃不喝,和他一样的姿势,默默坐在他身边陪着。
他默默看了两人很久。
第二天清晨,莫谨注意到,莫涵到门口的时候,阮夏已经背着书包站在门口。
莫谨第一次意识到,青梅竹马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他们每天一起坐在明晃晃的教室里上课,抬眼,侧头,随时可以看见,甚至还可能是同桌。
他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朋友,他在篮球场上意气风发,她会给他助威呐喊,会给他递毛巾,递水。
周末会一起在客厅对着打游戏,激动的时候,一起狂喊,大笑,身体无意识的勾肩搭背。
心血来潮,会一起在厨房研究煮饭,相互对视的时候,眼睛完成月牙。
他们像影子一样成双成对,永远粘在一起。
莫谨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青春荒草丛生,形单影只。
渐渐,莫谨就不怎么回家了。
*
这一年,莫谨二十八岁,阮夏十八岁。
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惹的学校一众男生偷偷暗恋。
这日,同班同学姜霆在KTV包房,布置了一屋子鲜花气球向阮夏表白,一群看热闹的起哄在一起。
“你眼瞎啊,我这么大人在边上,你就敢和夏夏表白?”莫涵拎着姜霆衣领子:“你样样都不如我,是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然后,姜霆气极,一拳倒上莫涵脸,莫涵避开,两人狠狠打了一架。
有些事,二十多岁的时候回头看一目了然。
但在十几岁,刚刚情窦初开,谁不知小心翼翼试探?
怕拒绝。
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徒生出一堆烦恼,猜测,困着自己。
明明是一张窗户纸的事,就是谁都说不开。
回家的路上,阮夏嘴角一直擒着笑,藏也藏不住,到家门口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你刚刚为什么要帮我拒绝姜霆?”
莫涵轻轻咳一声,有些不太自然,“他不是好人,我不帮你,你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阮夏垂着头抿唇,“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人?”
莫涵看了看天,“当然是妹妹啊。”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心里其实隐隐期盼的,期盼她说一句,我没把你当哥哥。
阮夏眼眸暗了暗,“是啊,我们是兄妹吗。”
她心里隐隐期待,他能像别的男生那样,大胆和自己表白。
莫涵有点失落,“好了,回家睡觉了。”
再一次,两人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谁都没有等到对方先开口,双双试探失败。
阮夏蹦蹦跳跳的回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莫涵为她打架,和那句暧昧不清的话。
她脑袋蒙在被子里偷偷幻想两人甜蜜的未来,唇角一直翘着。
这晚,莫家有酒会,这种场合,一般大人比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