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差不多表述到位,她信心不足地复制给叶雁审核。
叶雁笑哈哈:“你在写检讨吗?”
周谧:“……”
叶雁帮她精简成两小段,变更了部分用词和语气,重新发回去给她参考。
周谧在聊天记录里仔细对比两版说辞,果然叶雁的那版不仅简洁明确,也更专业有力,不卑不亢。
叶雁说:“说清楚事儿就行了,甲方只是爹,不是太爷爷。”
周谧颔首“嗯”了声,表示学到。
周谧先谨慎地艾特客户群名,才将这段加费用的诉求传达出去。
客户很快回了句:还要收费啊。
群里霎时无人开腔,周谧愈加紧张,小心翼翼地戳了个“嗯”,回车,又去眼神求助叶雁下一步如何行动。
她发现叶雁正在全神贯注地叩字,屏幕里显示的聊天框似乎也是同个群。
周谧暗舒一口气,放松停在键盘上的,局促不安的双手。
下一刻,她看到她的leader在群内冒头,仿佛早在等候良机那般:
奥星-Yan:这是跟恩美的第一次合作,我们当卖个人情,钱就算了。
奥星-Yan:[抱拳]
客户了然并感谢地回了个[抱拳]。
周谧瞠目结舌,盯着屏幕半天没挪开视线。
还可以这样的吗?这算不算卖她?她费尽心思怕得罪客户,结果还是被动成为那个唱黑脸的人?
周谧耳朵的颜色在难以理解地加深,并蔓延至颊畔。沉默了好一会,她困惑地偏头去看叶雁,想问清楚。
而对方似预料到那般于同一时刻侧过脸来,并无异样地弯了弯唇,语气也很真诚:“mimi,谢谢你。”
—
这是周谧第一次对她的上司产生动摇,来奥星为数不多的这几个月,叶雁在她心里一直是战无不胜的女斗士,是做工精致的指南针,能兵来将挡,也能指点迷津。
尽管郁闷难解的情绪在一天的累积下已经快涨出她脑神经,周谧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张敛。
他在外面待了一整天。
六点时还发来短信告诉她晚上在酒店吃饭,会待到比较晚,让她自己回家,路上小心。
周谧故意带小情绪地回了句:那我今晚睡次卧。
而他早已摸清她路数:我今晚也睡次卧,记得给我留门。
周谧眉开眼笑:你不是吐槽我装饰出来的阿依莲俱乐部容易让人失眠吗?
张敛:你在就影响不大。
周谧:我又不是安抚巾。
张敛:你是哄睡故事。
周谧心花怒放的哦了声。
其实,只要不在公司,张敛都会跟她比较具体地汇报每日行程。
这也会让周谧时常产生一种她与张敛已是一对新婚夫妇的错觉。
早在十来岁时,她就曾少女怀春地想象过自己未来婚姻的画面跟细节,其中有个不可或缺的关键场景就是:在外应酬的丈夫,洗手作羹汤的妻子。
跟她的爸爸妈妈一样,各司其职,偶有争执,也温馨踏实。
但进入高中大学后,她的主观意识强化,并在多方思维与社会新闻的侵淫下,逐步变更观念,树立起个人事业远比相夫教子更为重要的想法。
与路鸣恋爱前,她大脑里并无明确的择偶观。
但跟路鸣恋爱后,她的伴侣便有了具象,那就是路鸣的样子。他们曾去很多地方旅游,山川云海,落日长河,一望无垠的花林和草野,也曾求佛问签绑同心锁,会在红丝线扣着的木牌上写字许愿画两张挤在一起的Q版笑脸,坚信他们会白头偕老生同衾死同穴。
然而再多的仪式与信念都随风散在了鹭岛夏夜的潮气里,化为连青烟都不如的虚无。
分手后,她建立起来的、鲜艳清晰的择偶观,也像被熔掉的滴胶画一样,又模糊为一团。
乃至今时今日。
现在她有了新的爱人,对他的爱意不见得比先前的路鸣浅淡。
但她潜意识里从未将张敛与“丈夫”这个名词画上过等号,甚至清楚他绝非良人。
因为了解他不婚的选择,所以也会尽力克制自己生出无谓的期待。
可即便如此,站立在三月之期的倒计时里,周谧依旧会有大考出分,审判终至的忐忑难安感。
就像是从头到脚被绑定在时钟的指针上,每一天都在一圈又一圈的悬浮中度过,或快或慢。
她无法改变张敛,张敛也无法改变她。但他们必须交出非A即B的答卷。
所以他们都对此事避而不提,“享受”当下,不约而同地拖延着。
洗完澡,周谧就回了房间。
自打不再分房,张敛卧室的四件套的颜色就变得丰富明快了许多,从黑灰更换为现在的浅栗或雾蓝。
为了照顾她的体验和喜好。
周谧没有说其实她并不反感之前的色调。
群里还在为明天的提案做最后冲刺,周谧混在里面聊了几句,不再生疏,能很好的插入,转正以来的这一个多月,她身上也渐渐有了奥星氛围——这是张敛拿来形容她的。
而得到这个评价的那晚她就在客厅里一边转圈圈,一边跟客服似的连打了多个差不多内容的电话联系媒体,并因此满头大汗。
张敛就坐沙发上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像个饶有兴味的监考老师或面试官。
结束最后一通后,他问:“打完了?”
周谧平复着心情,检查了下:“嗯,没有了。”
她随即被他打横抱起,塞进主卫一道洗澡。他们在氤氲缭绕的热气里一直或深或浅地接吻,亲一会就停下来鼻尖相抵,不自觉地发笑,皮肤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考虑到明天很早前就要去公司,周谧比以往更早一点地关了机,躺回床上。
她给张敛发消息:我先睡啦,明早九点就要出发去K记大楼。
张敛回:好。
想想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敛直接拨了通电话过来。
周谧接通,就听他说:“路上了。”
周谧“喔”了声,又瓮声瓮气:“那——要不要等你呀。”
张敛说:“私心希望你等着,公心还是想你早点睡。”
周谧弯唇:“我还是等一下吧,毕竟我对你有一丢丢私心的。”
张敛说:“睡吧,我还得一刻钟。”
周谧说:“这还怎么睡?明确告诉我时长,不就是想让我数着时间入睡困难。”
张敛明显笑了:“只是想表达不会马上到家。”
周谧歪了下身体,霸占张敛的枕头:“如果我偏要等你怎么办。”
张敛说:“那我只能开快点了。”
周谧咬拇指,无法控制地傻笑:“你还是注意安全吧,我打一把游戏等你好了。”
张敛立即改口,语气还凶了点:“给我睡觉。”
周谧快笑出声来:“就我一个人打又怎么了嘛。”
张敛说:“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
挂了电话,周谧打开王者,准备开一把大乱斗速战速决,用以打发等待张敛的这段无聊空档,不料才一就被季节的小号拉进了双人组排。
周谧担心他秒开,忙打开语音:“抱歉!我今晚可能没办法排位。”
季节回道:“因为要早睡吗?”
周谧“嗯”了声:“明天很早就要去你们那边了啊。”
季节说:“看你心态很好啊,这么晚了还上游戏。”
周谧顿了下:“反正不是我提案和问答,只是去围观学习的,”她又说:“你排吧,我打一把乱斗就睡了。”
季节说:“一起吧。”
周谧微怔:“也行,就是感觉对你来说有点大材小用了。”
话音刚落,季节已经退组重开模式。
不知为何,这种本该八九分钟就结束的娱乐模式竟然打得很胶着,到十二分钟时,周谧已经有些坐立不安,时刻担心张敛会突然回家,好不容易推完二塔,客厅门响果然如魔音穿耳。
周谧心也跟着一咯噔,匆匆关闭语音喇叭,趁着死亡时间在组队频道极速打字:我可能要挂一两分钟机。
季节回了个:?
周谧:尽管举报我!只要你别生气!
她迅速把手机塞枕头底下合眼装睡,并努力保持呼吸均匀。
黑暗里,她听见张敛进了房间,脚步朝自己这边的床畔逼近,不由在被窝里捏紧手指。
她的额头被亲了一下,对方似在刻意控制力道,使得这个吻近乎没有实感的轻,像蝶羽掠过一样。
周谧攥得指节发白才不至于让自己过分明显地扬唇窃笑。
男人气息渐远,走去了盥洗室,并关上门,而后隐约传出水声。
周谧长松一口气,重新扒拉出手机,摁亮。
屏幕上,游戏已经结束,他们是胜利方。
她眉心骤紧,赶紧切回微信,给季节发消息道歉:真的很对不起,刚刚突然有点事。
季节回:没关系啊,反正赢了。
周谧又发过去一小女孩低头认错的表情包: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挂机行为连坐我司team,求求了。
季节也发来一个“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表情:怎么会,我不是那种人。
他又问:你明天要来我这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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