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陆朝一噎,脸上挤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一眼身旁的执行总监,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加班费不是没给,甚至翻了倍的给,总裁自己也留在这刷夜通宵,人小夫妻难得缠绵片刻,这执行总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送企划,殊不知他赶在这个关头来敲这扇门也是鼓足了相当大的勇气。
办公室内,池思思总算回过神来,见她望过来,吝泽掀了掀眼皮,两人的视线恰好对上,她立马像被烫着了一般转过脸,四下乱瞟,但就是不敢再看他。
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和欲拒还迎一般的话语,池思思面颊一阵发烫,她竟然险些在这种严肃的地方……还好吝泽虽然不是思想守旧的人,却在这种事情上意外地很是古板,除了卧室,在其他地方乱来时总能及时刹住车。
但就是这种一本正经的地方最叫人能感到被爱、被尊重,并为之动容。
池思思捧着熏红的脸,悄悄挑眼看向吝泽。他正重新打着领带,骨节修长的手指在衣领上翻弄着,边敛眸看着桌上的文件,认真端正的侧脸叫她胸口中又是一阵乱跳。
她时常听结婚许多年的同事提起“七年之痒”,当你对彼此,以及对方的身体过于了解后,就会逐渐乏味,恋爱时的一腔热忱也会在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中趋于平淡,被日复一日被鸡毛蒜皮的小事勾起的争吵消磨爱意,连身体上仅存的契合也会变成左手牵右手,再也无法悸动时,这段婚姻关系就走到了尽头。
虽然只有五年,还不到“七年之痒”,但池思思坚信她和吝泽对彼此的爱意都未曾减淡分毫,至少自己这颗心,像生来就属于吝泽一样,永远会被他无意间的一举一动撩拨地心动不已。
池思思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走过去踮着脚替他细细系好了领带:“你看看吧,早完成工作,人家也好回去休息。”
吝泽抿了抿唇,微微颔首:“陆朝,进来。”
听到这句话,陆朝松了口气,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瘦高的男人,刘海遮住他大半张脸,只能看清那两瓣嘴唇泛着些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向外翻着干裂的皮。
虽然看起来衣衫整齐、神色平静,但满地杂乱的文件夹赫然昭示着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面对这一场景,作为一个专业的助理,陆朝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递过去一沓薄薄的企划书。
吝泽随意翻看两页后,手指突然一顿,目光下意识转向池思思。
“怎么了?”
“没什么。”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手中的企划书,眉头紧锁,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但池思思一向信任他,也从不过问工作上的事,便只微微点头带过了。
见状,被称作执行经理那男人抱着公文包,突然看一眼办公桌后的池思思,一反方才唯唯诺诺的瑟缩着的姿态,越过陆朝上前两步。
吝泽微微蹙眉,陆朝阻拦不及,便听男人扬声道:“吝总,关于这次和我们竞标DB归属权的公司霜——”
“陆朝!”还未说完,吝泽生生掐断了这个话题。
池思思吓了一跳,险些把手中的水杯打翻。相识十一年,结婚五年,除却七年前那次,她从未见过吝泽这般恼火的模样。
吝泽待人虽谈不上和善,但至少温和有礼,唇畔始终勾着淡淡的笑意。唯独发怒时,微微蹙着眉,不笑亦不语,将所有情绪敛进那一对琥珀色的瞳孔当中,只静默看着,便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那男人身子抖了一抖后,不敢再开口,夹紧公文包诺诺地退回了陆朝身后。
实际上,连陆朝也是第一次见。他往日只晓得生意场上你来我往,笑脸相迎,身前敬酒,掖在背后的手却里不知藏了多锋利的刀刃,却头一回知道吝泽生气时会有这样迫人的威压,一时反应不过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向池思思投去求助的目光。
池思思轻轻抿唇,视线在办公桌上扫一圈,大脑还没下达指令,手就先快一步地夹起块烤土豆,塞进吝泽嘴里,掐着甜腻腻的嗓音问:“老公,好吃吗?”
吝泽:“……”
陆朝:“……”
池思思本人:“…………”
吝泽看不见的角度,陆朝赞许地冲池思思竖起了大拇指。
池小姐,够生猛。
而后者眼下只有从二十六层一跃而下的冲动。
她想着得说些什么挽救这尴尬的局面,于是干笑两声,掂了掂手中的餐盒,“哈、哈哈……陆助理要不也来一块?”
“不必了,我马铃薯过敏。”
陆朝拒绝地果断又理直气壮,从小到大头一次这么感谢过敏症给了自己底气。
好像越搅越乱了。
“呜……”池思思躲进吝泽怀里,捂着脸把头埋了进去,声音闷闷的:“好丢脸……”
头顶落下一声轻笑,“不丢脸,很可爱。”
“骗人。”
“不骗你。”吝泽的手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勾了勾她的后颈:“思思,我让陆朝送你,回家等我,好吗?”
粘人的小猫咪乖巧地点了点头,丢下句“记得吃饭”,捂着脸一溜烟小跑了出去,吝泽还想摸摸她的头,却只来得及瞧见缀在她绯红耳垂尖上的霜色雪花。
那是他高三毕业那年暑假,在餐馆端了两个月盘子后,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纯银的雪片中央镶嵌着一颗红豆大小的深蓝钻石。
十分逼真。
但到底也只是逼近真实。
以今天的审美来看,它廉价、庸俗,甚至两千块能买到的纯净天然蓝钻,毋庸置疑连其存在本身都是虚假的。
当时年少却不明白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自以为将能力范围内能买下最好的东西送给了她,如今想来,自小被当作公主、在骄纵和宠爱中长大,连王冠上的珍珠都是真实可称的重量,这样的池思思,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钻石的真假。
但她怀揣着这份虚假,只当作是少年时纯粹的喜欢,爱不释手了许多年。
连一眼看中的布偶猫,都是因为那双漂亮的海蓝眼睛,像极了那副耳饰上镶嵌的蓝色钻石。
不知何时雨势渐小,却夹杂着肉眼可见的冰碴,顺着玻璃一路滑下来,蜿蜒成一条崎岖的溪流。
下雪了。
吝泽放下手中的企划书,走到落地窗边,透过窗帘细小的缝隙看向楼下。
他站在黑暗当中,静默地看着行走在灯火通明的长街一侧的池思思。
那个被遥远距离压缩成一个点的淡黄色缩影似乎是在躲雨,穿行在商业街的屋檐下,蹦蹦跳跳的,活像个蘑菇精。
吝泽有一瞬间的愣怔,他伸出食指贴在冰冷的玻璃上,遥遥追随着那只小蘑菇精而动,恍惚间仿佛望见了一瓶淌着融冰的橘子汽水。
第6章 橘子汽水
窗外蝉鸣不止,玻璃敞开着半扇,榕树硕大的树冠腾出一片荫蔽,遮挡住一部分日光,枝杈同习习的凉风一并挤过玻璃窗的缝隙钻了进来。
此时此刻,安静的教室里只能听见笔尖落在纸张上,奋笔疾书的“唰唰”声,以及——
“咣当”
冰块在水中融化,撞击玻璃杯壁的轻微声响。
“啪”,笔尖一顿,硬生生从末端撅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断掉的那头弹飞出去,甩了一本的碎渣子,以及写在答卷空白处的公式里,最后那一笔不知拐到哪儿去了的捺。
这是他今天断掉的第八根笔芯。
吝泽抿了抿发白的唇,默不作声地拉开笔袋,摸出根新的笔芯,一眨不眨盯着笔尖往里戳,两只眼几乎看成了斗鸡眼——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向其余的地方多看一眼。
好不容易哆嗦着手把笔芯戳进去,对面飘来一句:“神仙,你为什么也会挂科啊?”
吝泽手一顿,第九根……
他轻轻叹息一声,干脆放下笔,拿起块用得只剩下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橡皮,专心致志地擦除那些笔芯弹出去时划下的飞痕。
“二卷没写。”
“二卷……大题一道没答啊?神仙,我能问问你总分多少吗?”
“56。”
“哦,56。56……?”池思思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总算倒明白了,惭愧地捂住了脸:“差一道选择一卷满分啊!我一二卷合起来还没你单选题的分多……呜,我好蠢……神仙不愧是神仙。”
“……”
吝泽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奈何他本就沉默寡言,到这种时候只觉得舌尖打结,嗫嚅半晌也没憋出几句,复又紧紧闭上了。
但对面的女孩儿显然不需要蹩脚的安慰,不出半分钟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像个能量源满满的小太阳,偶尔失落了就躲在山头后面独自伤心,第二天升起时又是光芒万丈。
既耀眼,又夺目。
与他截然不同。
吝泽捏着橡皮擦,擦得费力又心不在焉,座位正好在树荫遮蔽之外,曝晒在日光下,又捂着长袖校服,出汗量堪比蒸桑拿。水渍打湿微微泛黄的领口,长度几乎盖过眼皮的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汗水涔涔,顺着发尖滴进了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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