吝泽的声音冷冷淡淡,听着没有一丝情绪,而从这句话里,池思思无疑听出了些不悦。
“你、你知道啦……”
“嗯。”
想不知道也难,公司规模大到霜思这个地步,随便一查连boss小时候养过什么品种的狗都能知道,更别说独生女的名字了。
他没有说什么,抬脚往外走,池思思便默默跟了上去,犹豫再三试探半晌,末了,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捏住了他的衣角。
吝泽没有反应,任由她牵着。
或许是因为害怕,池思思没话找话地絮絮叨叨了一路。
“那……你又怎么会来这里?”
“看书。”
“啊?外边不能看吗?”
“吵。”
“哦……可是这里黑黢黢的,能看清吗?”
吝泽停下脚步,低眸瞥了一眼被捏得皱巴巴的衣角,落下一声无奈的叹息,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手电筒。”
“哦……那你现在能打开吗?我的手机在吱——姜栀那里。”
吝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没电了。”
“……”
“害怕吗……?”
“不、不怕,这有什么可怕的,你都能在这看书。”
池思思几乎要把整张脸都窝在他背后,吝泽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听出一丝压抑的颤抖。
他回过头,摸遍了浑身上下每个口袋,终于从破了个洞的裤兜里摸出根细长的小棍和一只打火机。
“神仙,你拿线香出来干什么,你是已经笃定我们要困死在这里提前上坟了吗呜呜呜……”
“……”
没脾气如吝泽,也忍不住想问问她,请问你脖子上顶着的是南瓜吗?
一回头,对上朦胧的一双泪眼,那里面藏着的情绪,是切切实实的恐惧。
吝泽一噎,一时不知该说她蠢还是什么,只好压下性子耐心解释说:“线香烟花,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没有……”池思思吸了吸鼻子,“那是什么?”
她问的是“这是什么”
而不是“你为什么会有这些”
二者之间的微小区别却让吝泽松了口气。
嫖赌烟酒几乎样样都沾的父亲,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却偏偏最爱炫耀成器的儿子,每一场和酒肉朋友的饭局都要带上他。
“揣上打火机,记得给你各位叔叔们点烟、敬酒,记住了吗?”
年幼的吝泽被无数次这样叮嘱。
他总以为如果自己乖乖听话,讨得父亲开心,下次就不会被带去当作炫耀的工具。
不求父亲能记得回家,记得他每次煮饭都给爸爸多留出一碗的青菜汤面,和碗底窝着的溏心蛋。
只要能放过他就好。
但连这点期望似乎都是奢求。
父亲给他的就只有从路边卖烟花的铺子上,抓一把便宜又廉价的线香烟花,当作对他给自己长了脸面的嘉奖。
从小、到大。
至今,他已经习惯了一只兜里揣着打火机,一只口袋里塞满线香烟花,等回家后挑拣出还没有撅断的完整烟花,在破旧烂尾楼的楼下,在漫天繁星的星空下,沉默地用打火机点燃,烧掉。
那从一丁点的火光,涨大到能驱散黑暗的如豆焰火,再到最后落在地上的几点星灰。
他冷眼瞧着。
只觉得像极了他生活的希望。
一点点破灭、一点点燃烧殆尽。
普普通通,两样东西。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却是他痛苦又无尽的日常时光。
是他不能触及的耻辱。
“线香烟花。”
吝泽淡声说。
他看一眼池思思的长发,把打火机拿远了些,捏着烟花顶端,“啪”地一声点燃。
火舌舔舐着烟花,很快便冒出了些微弱的火星。
吝泽半跪在池思思半米开外的位置,一手撑着膝盖,敛眸冷眼瞧着这已经上演过无数次的场景。
火星行至一半,骤然膨大成一团亮如白昼的火焰。
吝泽微微抬眸,愣住了。
池思思抱着膝盖蹲在他跟前,乌黑的瞳孔中映出两簇光芒,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支线香烟花。
惊喜、欢愉、雀跃。
似乎所有和“喜悦”挂钩的情绪都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像是将那为数不多的光芒也并数捧了进去。
头一次,吝泽觉得“点燃”这个词本身,是一件那么有意义的事。
他忍不住问:“好看吗?”
池思思点头如捣蒜:“嗯!嗯!”
“……哪好看了。”吝泽喃喃自语,目光挪到刺眼的火光上,越看,似乎把那团坚强的小火焰给看顺眼了。
白焰映着池思思红扑扑的笑脸。
好像是挺好看的。
他低了低头,过长的头发险些被溅出来的火星燎着。
池思思见状,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细绳发圈,微微起身,越过烟花,绕到他的后脖颈,轻轻扎了个小啾啾。
然后把他有些泛湿的碍眼刘海往一旁拨了拨。
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
吝泽今天没有戴眼镜,把碍事的头发都扎起来了,借着白炽火光,池思思细细瞧着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狭长的眼睛,眼尾上挑,常被说是薄情人才会有的嘴唇,冷白冷白的肤色。
原来也是个隐藏的美人。
她捧着脸看他。
他敛眸看着烟花。
殊不知彼此都已经成为了对方眼中的风景。
这样俗套的英雄救美桥段,就是他们之间最开始的故事。
但其实人在危险的境况之下,肾上腺素迅速分泌,血脉亢奋,心肌加速收缩,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某个人,会将自己心跳的原因归咎于对方的出现,从而产生心动的错觉。
这个道理,可惜她没能早些知道。
直到躺上手术台,心灰意冷之时,她看着头顶的白炽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线香烟花那样微弱的火光,她却曾经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美最亮的白焰,只因和当时所处的黑暗环境有关系,和身边的人亦相关。
而在那段往事中,连那个一向握紧自尊心不肯撒手的小男生,同她告白时也知道真情实意地表达爱意,她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人,却连一句“喜欢”都吝啬于诉说。
离开这个城市之际,池思思坐在飞机上,望着云端起起落落的浮云,兀地想起最喜欢的那首歌的歌词。
“时光穿不断,流转在从前。”
“刻骨的变迁,不是遥远。”
她的爱不该蔓延,早该随着那簇白焰一同落个熄灭的结尾。
为了那一支线香烟花、那一瞬间的错觉,池思思将自己禁锢在了从前的回忆里,自欺欺人了五年。
吝泽却再也不是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少年了。
第20章 我的猫
夜半惊醒,池思思从床上坐起来,愣愣地坐于黑暗当中。
又做梦了。
又是噩梦。
近来她总是频繁地梦到以前,或许是因为归期将近。
有些人真是连梦里都不愿意放过你。
池思思叹口气——她从前很少这般唉声叹气,近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沾染了这些坏习惯。
她摸到台灯的开关,“啪”地一声按下。
骤然亮如白昼的灯光刺得眼睛发涩,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窗外是上马莱昏昏欲睡的街道。
对面是一座自17世纪存在至今的石头豪宅,女主人是个热情又浪漫的法国女人,时常会敲响她的家门,给她送来一篮刚烤好的布利欧修,热气蒸腾的融化黄油味最是诱人。
走过这条街,在Marais地区唯一的钟楼旁有一座古老的有盖市场。
容纳毕加索博物馆的萨莱酒店,可以享受当地美味鸡尾酒的小红门酒吧,以及她最爱晚餐后散步路过的罗帕克画廊。
这片区域古老、鲜为人知,在池思思眼中却至今鲜活。
抬腕看一眼手环,时间停在凌晨五点,距离起飞回国还有四个小时。
但她一旦惊醒就很难再进入睡眠状态,想起心里那块悬着放不下的石头,她按下笔记本开关,打开柜子翻找咖啡粉。
咖啡粉没找到,指尖触碰到一罐冰冷的玻璃,她的视线落在那瓶咖啡豆上,再三犹豫,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研磨工具一并拿了出来。
如果让姜栀知道她大半夜不睡觉,凌晨五点在房间里磨咖啡,一定会觉得她的大脑哪一部分出了问题。
等她磨得手酸,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水也刚好沸腾。
一刻钟后,池思思捧着只猫爪咖啡杯,披着毯子,正对着网页一字不落瞧着,整个人几乎都要钻进去了——
“Ma sur,Tu m'as manqué.”
一阵清亮嗓音的男声骤然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吓得池思思险些一头栽进笔记本的晶屏里。
她揉了揉额心,无奈地叹口气,连看也没看一眼便划下了接通键。
不等她开口,从电话那端传来和方才的铃声一模一样的清澈嗓音。
“Bonjour~姐姐,早上好。”
“不是很好,布兰特,你又一次扰人清梦——这个词能听懂吗?”
“啊,当然可以,因为姐姐总是这么跟我说,我就去请教了姜老师。是说我将姐姐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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