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是少吃点吧,三高且不说,这回又是因为操劳过度住院,到底有什么大合同能让您这么废寝忘食地操心。”
池夫人认同地点了点头,像是找到了盟友:“你看,孩子都懂的道理,这回病危通知书都下来了,咱们家钱够花了,不要再那么拼命了——”
“和吝泽有关系吗?”
池思思状若不经意间一般问道。
……
房间内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思思……”
“Dolphin Bay……是叫这个来着吗?”
“你知道了。”
“嗯。”
良久无言,池父长长叹息一声,“你别怨他,地盘竞标上的事……你也不懂,就算是一家人也要分得清清楚楚,没有对错之分。”
池思思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几个字,依旧专注地削着皮,像是分毫没注意到周身异样的气氛。
Dolphin Bay,实际上就是一块半月形的连陆淡水湾,因俯瞰图看起来像一只腾空跃起的海豚,所以被称作Dolphin Bay。地理位置优越,受洋流影响,气候和风景都十分宜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地产商人争夺最为激烈的一块风水宝地。
池夫人本家姓顾,顾氏当年也是鼎盛一时的大集团,前期压付了不少钱去竞标,最后还是被人半路插了一脚,准备了长达一年的企划案泡汤,顾先生——也就是池思思的外公,心气大,一时咽不下这口气,卧病不起,半年后撒手人寰。
这桩过往一直是池夫人压在心底的遗憾,刻意不提,每每在电视新闻上看到有关Dolphone Bay的新闻报导,都会愣愣地坐在小院里发一下午呆。
时隔三十余年,上一任归属的公司法人因涉及到一些违规运营,锒铛入狱,连公司带地皮都交还了回去,二度拍卖的消息传出来时,恰好是去年底,大年初一的时候。
一家人围坐在火锅旁,边看春晚,边吃着沾满麻酱汁的热气腾腾的羊肉卷。
他们把这个消息当作今年最好的礼物。
吝泽知道吗?他自然是知道的,亲耳得知,也曾微笑着举杯祝贺池夫人多年心结,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这所谓“一家人”的定义里,当然包括吝泽。
那么他呢?可曾有一刻,真真正正将他们视为家人吗?
其实并不难猜。
早在她听到“DB”这两个单词的时候,察觉从项目经理嘴里将说未说出口的那家公司的名字是“霜思”的时候,得知同事和吝泽公司的员工临时加班,只为了某个项目的时候,在她接到那只海豚LOGO的甲方订单的时候——
这一切都凑巧地聚集在竞标会开始前的一周里,她本该敏感地察觉出问题的。
因为相信自己同床共枕了五年的枕边人,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那个自作多情一般跑去送晚饭的雨夜,陆朝看着她,一度欲言又止,目光莫名透着一股悲悯,想必他也是知道的,甚至连那个奇奇怪怪的项目经理——说不定也只是不忍心看她蒙在鼓里,好心提醒罢了。
池思思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不由连陆朝也一并记恨上了。
明知不该如此,但吝泽借她的手,为自己横插一脚的项目设计了LOGO,让她在这场将池家多年来的夙愿毁灭的作乱中,添上了一笔属于她的“功劳”。
怎能叫人在失望透顶当中,不生出无限的恼怒来?
但是为什么?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池思思安静地削着皮,在此期间不停地、不停地思考着同样的事情,直到扒下一条完整的苹果皮,她把苹果皮叠放在一边,抬手把白花花的果实递给池父。
“爸,多吃水果。”
池父回过神,犹豫着接了过来:“思思,你……”
“我没事,爸,公司那边还有不少图等着画,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别送了,我打车回去。”
池思思拎起包就走,路过陆朝时甚至不敢多回头看一眼,生怕自己绷不住情绪无端发怒,匆匆离开了医院。
第13章 独独爱她是假
池思思下楼走出医院,瞧见路边停着辆空出租,径直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报出一个地址后,司机没有应声,沉默地挂档踩下离合。
这个时间点人不算多,错开了下班高峰期,车流量也小。车速很快,玻璃窗外的风景向后退去,模糊成一团,池思思愣愣出神,忽地想起当初吝泽和池父说过的话。
池父最开始并不那么认可这段感情,只不过他尊重女儿的意见,并不打算过多干涉孩子的好恶,但吝泽偏要得到对方的认可,倒也符合他有些传统的观念和正儿八经的性格。
他说——
“家人之于我来说是一个十分模糊的界线,但思思把这个界线重新定义了。在我落魄时、消沉时,她都不曾离开,一如既往地关怀于我,像个时时刻刻温暖发热的小太阳。而现在,我确认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照顾她一生,绝不离弃——我想给思思最想要的东西。”
曾经不论是亲耳听见、还是此后几度回想起时,都觉得坚不可摧的承诺,现在却让她品出了那么一丝不对味。
什么叫——她想要的东西?
婚姻对他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那和她的五年又算什么,投桃报李?还是黄雀衔环?
认识吝泽十一年来,池思思头一次没了底牌。
她握着挎包的珍珠带子,拇指指腹不安地搓动着珠子的滑面。
她甚至开始想,吝泽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定是拿捏住了她父母的软肋——
池父池母将女儿对吝泽满腔热忱的爱意看在眼里,多年来,吝泽也未曾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就算被女婿横空夺走一家人多年来的期望,为了女儿,他们最后还是会选择瞒下来、或者软言劝她放下心结。
那他们的心结,又有谁来劝解?
她把吝泽当作底线,吝泽却只将她柔软的爱意当作一柄尖锐的利刃。
池思思抬手遮住双眼,掌心沾染的油腻烧烤味扑进鼻腔,不知是这股味道激起了她的妊娠反应,还是因为吝泽所作所为的这一系列事——
她忽然觉得很恶心。
“司机师傅,我有点晕车,麻烦靠边停一下。”
出租车缓缓停靠在一处拐角,池思思打开车门冲到路边,有种几乎要把胃里的酸水全都吐出来的错觉,抱着敞盖的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司机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下了车,靠在垃圾桶不远处的白杨树上,身上的外套裤子是一瓦暗沉沉的黑,他沉默地盯着池思思看了一会儿,从裤兜里摸出盒皱巴巴的香烟。
“啪”
余光中亮起一团迎风跳跃的小火苗,池思思顺着望过去,男人叼着根烟低头刷手机,感受到她的注视,抬了抬眼皮,轻佻地笑了。
“哟,怀了?”
手机屏荧黄的灯光照在男人脸上,自眉心至唇角,映出一道可怖的刀疤。
池思思涣散的目光缓缓凝聚至一点,握着手机,下意识快速按下了110,手指放在拨通键上,警惕地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男人似乎从她紧绷的神情中获得了一丝快感,愉悦地低声笑了起来。
忽略那身和灰土颜色融为一体的肮脏衣衫,以及面上慑人的疤痕,细看五官,那飞挑的眼尾和薄情的唇瓣,和吝泽有六分相像。
“怎么是你?”池思思转了转眼珠子,微微蹙眉,“你在楼下蹲我?”
“不过是公公想和儿媳妇聊聊天而已,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
“吝泽从来没有承认过有你这样的父亲。”
“吝泽?好见外的称呼,怎么,小夫妻闹别扭了?他不承认没有意义,生理上我就是他爸。”
“不劳费心,即便生理上是,法律上也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男人吐出一个烟圈,站在缭绕的烟雾里,一根烟只燃到一半便丢在了地上。
“上车。”
“不必了,我家有司机。”
“司机要是能接你还会让我蹲着?”他像是自嘲般哼笑一声,用鞋尖碾灭那半截冒着火星的烟蒂,“上来吧,我要想对你做什么,趁你刚才发呆的时间已经把车开到荒郊野岭里去了。”
“……”
池思思看了看四周,的确是从医院回家的正路。这男人虽然是个人渣,却从没有找过她的麻烦,或许也是吝泽把她保护得过于好了,此番越过吝泽直接找到她身上,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如果换做以往,她一定坚定不移地拒绝听从男人的任何说辞,但现在,稳稳偏向吝泽那边的天枰,减去了一点名为“信任”的秤砣,开始出现摇摆不定的趋势。
池思思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后车座,男人沉默着把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从车门上的侧兜里摸出只CD盒,等红绿灯的功夫,暴躁地拆封把CD塞了进去。
音箱里传出“兹拉”的刺耳读盘声,池思思不知道他的意图何在,总不会是放音乐缓和气氛,提心吊胆地握着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小女孩的喜欢都是三分钟热度,何况连喜欢也谈不上,只不过是对和自己云泥之别的人产生的怜悯之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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